回忆池塘:虾子塘、鸭子塘、荷花塘、洗尿塘

我对河流没有感情,对小溪也没有感情,因为在这方面我将我的感情全给了池塘。我对渡口村的池塘眷恋最深,这种感情是在无数次往返于学校和家里的路上建立起来的。


我念小学的时候,上学之路要经过五个大大小小的池塘。村子里没有什么风景,所到之处就是树啊,菜啊,野草野花啊,还有池塘。池塘在渡口村的人眼里就仅是池塘而已,没有什么其他的寓意,但在我幼小的童年里,它们都是我的玩伴,我在心里都一一给它们起了名字。

从家里出发,我会先经过一个很小的池塘,叫“虾子塘”,因为它那里产虾子,我和小伙伴经常在那里钓虾子。那是我们的玩乐之一。钓虾子的感觉很棒,当你感觉到手上握的竹竿在微动时,水里的诱饵——那只蚯蚓便可能被某个贪吃的虾子咬住了,于是在稍等个一两秒,将线走起,诱饵浮出水面的时候,果然一只不大不小的龙虾上钩了。我钓完虾子是不吃的,因为我小时候是天生的素食主义者,没有人让我不吃荤,但我就是不吃荤菜,所以钓的虾子要不送给其他玩伴,要不将它们再次放到池塘里。我时常感叹虾子这无常的命运和它们极低的抗诱惑能力,假如它们死守自己的阵地,不轻易动心,那么它们的小命就会攒在自己手中,而非我和我的玩伴。

虾子塘的前面就是鸭子塘,它们之间就隔着一座放置闲杂物的小茅草屋,我为什么叫它“鸭子塘”,是因为这里经常会看到一群鸭子在水面上快活地游着,“嘎嘎嘎”地叫着。我见此状,便想起了我偶像诗人苏东坡写的这两句诗“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当渡口村的桃花枝上零星地布着深红色的花骨朵时,鸭子塘里的鸭子果真是比人先知道这里的水变温暖了。它们敏捷的小身躯在水里游荡时,提前知道了水温的变化,而这一现象早就被千年前的大文豪苏轼识破了,可见此景在千年前就已经出现,只不过发生在不同的时间和空间。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场面:人在观察自然,而自然又是多么温馨美好。


再走个3分钟,就会路过第三个池塘,叫“荷花塘”,它面积大概是前面那个池塘的4倍左右,池塘的长度很长,宽度大概只有长度的六分之一,所以它是一个长方形的池塘。一到夏季,这长方形的池塘就长满了荷叶荷花,清香四溢。每当初夏来临之际,宋代杨万里写的“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这两句诗描写的景象便上演了,我也是在某个不起眼的日子路过荷花塘时,无意瞥见的一幕:几只蜻蜓在卷起来的荷叶尖边飞来飞去,偶尔停立在那上面一下。顿时这两句诗就浮现在脑海里,于是这两句诗成了夏季我最爱挂在嘴边的诗句。荷花塘的右边一小部分水不深,有一次,我和小伙伴大胆将脚踩进去,去摘荷花荷叶,结果不小心把自己的一只凉鞋给弄丢了,我当时以为是水鬼拿了我的凉鞋,心里很害怕,便匆匆回家了,还好没有挨骂。


走完“荷花塘”,就会路过“洗尿塘”,不知道是谁开凿出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池塘,又或者是天然形成的,人们在这里只做一件事——洗家里的尿桶。所以这个池塘我叫它“洗尿塘”,后来人们开始装卫生间,洗尿塘对人们就再也拿不出什么贡献了,成了一个废塘。

将虾子塘、鸭子塘、荷花塘、洗尿塘这四个池塘走完,就走完去学校的一半路程了,再走个1分钟,路过一个路口,就会看到最后一个池塘了,面积可能跟第二个池塘差不多大的,但它是正方形的形状,它地势高,池塘里的水看起来很深,有时候我觉得第3个池塘很恐怖,如果人掉进去了,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拽人,想来非常可怕,所以,每当它的领域也出现好看的荷花荷叶时,我总是瞧都不瞧一眼。所以,我没有给它起名字。

记忆里的这些池塘总是有趣的,也总是寂寞的,因为别人不懂欣赏,但是它们却在我童年留下了弥足珍贵的画面——春天的鸭子,夏天的龙虾,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花,都与池塘有关。每每想起,我会觉得我的幸福感又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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