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写作,我陷入了一场兵荒马乱

(一)

静夜,我和先生铁人来海边散步。

月亮在大海的上空闪耀着,恍若两千年前张若虚走过的《春江花月夜》。

海边是一片红树林,树叶在月光的笼罩下有一层淡淡的光辉。风在树林里穿梭,月亮显得更大更圆,整个夜空澄澈无比。

我的心里很宁静很安静。想起了这一个月来因为写作带来的兵荒马乱。

(二)

我今年特别忙,像是疲于奔命的陀螺。

早上六点起床上早读,晚上10点晚修结束,周末还要加班补课。

我的梦境里常常是要赶着上课,有一次做梦梦到自己患了癌症,还想着明天的课怎么办呢?

就像好久没有看过天边的云彩一样,我的眼里和我的生活一样灰秃秃地没有色彩。文学的梦已经远去我20年。

直到有一天,正在上课的我肚子剧痛,仓促之中被120送到了医院,然后在手术台上才知道腹腔内已经出了800CC的血,再晚去医院一会小命都不保。

经历了这场生死劫,我得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有了闲余时间。我居然可以安然地躺在家里休息一个月了。

我追了一周的电视剧,跟着70岁的老母亲一起看完了40集的《雍正皇帝》。愈发地无聊。

铁人是理工男,看我恢复的不错,给我提建议说:“你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古典文学专业的硕士,优秀的人民语文教师,为什么不写些文章呢?”

我很受用铁人给我戴的这顶高帽子,在2016年的12月8号开了公众号提笔写文章。

没写几天,我就开始懵了。

我发现许多公众号都是日更,比如王开东的公号:每天早上六点钟都会有一篇三四千字的文章面世。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一个小时就是1000字的速度,还不包括思考修改查资料的时间在内。我在写《李清照:扬眉女子,孤傲灵魂》这篇文章时,反反复复地核对文史资料,最后用三天时间才写成。

想起人家王开东是一校之长,白天一定是日理万机的,却能如此勤奋,我为自己的更文速度有点惭愧。

更痛苦的是词不达意的无力感。就好像射箭时有一个靶心,明明知道靶心那里就是自己想到达的地方,却总是在外围游移,所以,每射一次,内心的痛苦就增加一点。

我这个终日欠瞌睡的人终于开始失眠。漫漫长夜里,我辗转反侧胡思乱想。有一天晚上和铁人一起去朋友家喝酒,到家我就睡了,凌晨两点钟想起来写文章的事未了,就从热乎乎的被窝里钻了起来。铁人痛苦地向朋友发短信抱怨:“昨天她去你家喝了点酒,半夜两点醒了,不睡觉。写文章。搞得我筋疲力尽。”朋友想得比较污,把短信的重点压缩成一句话:“她半夜两点醒来搞得我筋疲力尽”,结果这件事成为我们朋友圈里的一个酒后段子。

家务这等俗事离我越来越远。有一天铁人说我连续八天都没给他洗袜子了,一个人委屈地把阳台上散了一地的袜子洗了以后挂在我心爱的勒杜鹃树上,告诉儿子:咱家种了一棵袜子树。

更可恨的是,我那颗深潜在地下的沽名钓誉的心开始蠢蠢欲动。“忍把浅吟低唱,换了浮名。”开公号的时候,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原创功能和打赏。模仿人家的公号,我自己给每篇文章前面用方括号写上“原创”俩字,开通公号10天后,平台邀请我开通原创功能,我一声惊呼,好开心!12天时,可以打赏了。第一篇可以打赏的文章,铁人帮我拼命转发,有32人打赏,我骤然觉得自己可以靠写作养活自己了。从此,关注每天的阅读量和读者粉丝,为之喜,为之忧。铁人开始给我敲警钟:淡定、沉静、平常心。

追求浮名的心一旦萌生,就难再按下去。我订阅了几十个公号,想看人家怎么运营的。然后看了许多10W+的深度好文,我对铁人说:“我怎么既没看出深度?又没看出是好文?怎么就能10W+了呢?”铁人说:“写作这事,就像是买房子,人家先买,3000买的;你后买,30000也买不到。但是别羡慕,别后悔,别遗憾,以后买的人要花50000呢!”我一下子释然了,感觉自己像占了便宜一样。

(三)

大概半个月前,我来到简书开始写作。一下子爱上了这个平台。

在这里,我看到了许多安静的埋首努力着的写作者们。他们就像是我老家胡同里的那个修皮鞋的鞋匠一样,一下下地打磨,一针针地缝纫,不急不缓,不慌不忙。看着看着你就觉得他修的不是鞋,而是艺术品。

简书上我第一个喜欢的作者是梅拾璎。第一次读她的文章是《若有来生,上帝啊!请你把我变成一棵树》。读到这一篇文章的时候,铁人正好开车带着我在沿江高速上奔驰。我放声诵读:“每当在寂静的森林里游走,为什么我心里常有说不出的安宁或激动,感觉自己已经化作了一个自由的精灵,把满腔的爱和柔情倾注于每一棵树,大树,小树,新长出来的树,落光了叶子的树,还有日渐凋零的树,甚至矮矮的灌木丛。……”那个时候,夕阳映照在大海上,霞光万丈。我顿时觉得这个普通的日子因为这么美丽的文字而生动起来。

我给作者发了一封简信说:“梅姐姐,有些文字就好像梦里遇见过,乍一见就有着无限的喜悦。读您的文字就是这么一种感觉。我在现实中嘴很拙,不会亲昵地与人交往,在这里喊您姐姐感觉非常自然与亲近。”

后来,我又读了梅拾璎的一些文章,发现她是一个有思考有情怀真正可以坦然面对自己的人。难怪读她的文字总觉得平和安静,说话做事自然也会从容平和起来。原来是文字和人格的魅力啊。

简书里面的高手非常多。常常带给人“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我想,这一篇篇文章就像是生命里开的一扇扇窗子,在流连于风景的同时,也要学会选择,沙里淘金,终有一些文字走入我们生命,也总会有一些文字被我们所舍弃。

有时,看到一些好文章,会有欣悦,也会有刺痛的感觉。这种刺痛来自于突然发现许多作者远远地超越了自己,发现自己想表达的被别人抢先一步恰到好处地说了出来。一刹那间,像被飓风骤然吹来,又像被星火灼烧了一下,又冷又热。

转念一想:人家三更灯火五更鸡,人家天赋出众才情斐然,人家写了若干个春夏秋冬,自己才写了一个月。有这种感觉是好事啊。

那一刻,幡然醒悟:自己还没有沉静下来还没有尽到全力。

(四)

我正陷入对写作的反省和回忆中,铁人停住了脚步,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起几句话,不知道算不算是诗?

偌大夜色

天地之间

唯有月亮和你

最亮”

我哈哈一笑,抬头看看天空,月亮好大,天空透明又澄静,一如今夜平静的大海。

我眼睛微润了。这个北方大汉,这个标准的理科男,因为我的写作,生活亦陷入兵荒马乱的男人,居然会写诗了。

看来,生活里不仅需要香车宝马,更需要诗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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