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冷空气来势汹汹,下了大雪,一场体测后没能扛住,重感冒,嗓子嘶哑咳嗽不止,夜里开始发烧,爬起来吞了一袋冲剂,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等药效,嘴巴里除了苦涩的颗粒味,还有一点点烟气。
很久没这样生病过,好不起来就很烦躁,状态糟糕到耽误许多事,晚上回了寝室找不到火机,焦虑的满地打转,扒拉犄角旮旯,琢磨到底塞在了哪里,上铺室友探出头,她说书架上有。
于是趿拉着拖鞋出门,在最外面的楼道抽烟,没戴眼镜,瞧着手里的火光都颤颤巍巍。
脑子里闪过从前和男孩子谈恋爱,也是同样的夜晚,趁他假寐时溜在楼道里抽烟,吸了两口一扭头,看见他倚着门,也没出声,就那么静静瞧着你。
什么时候醒的都不知道。
被当场抓包,散着头发站在那儿,想了想笑了一下,没办法,戒不掉,自己也没想戒。
他几步过来,环住我,低声哄着。
“吐出来,乖,别吸进去。”
我瞧着他的眼睛,微微愣着,竟也不知道是如何吐气了。
他叹口气,,低下头,轻轻吻我,声音缱绻又温柔。
“不要吞,抽就抽了,不要进肺去。”
“跟我在一起,你难过,我就自责的想替你伤心。
“是我不好,没让你快乐。”
你瞧瞧,多聪明的人啊,聪明的只得叫人掐掉剩下那半支烟,乖乖回应。
一声叹息。
我最近想起了很多东西,那些被我应激反应而遗忘的残忍的经历,那些反复在我无意识时闪现的片段,终于变成了具象的画面。
如今我再想起那些叫人难过的记忆,也只有一声叹息。
很多时候都开始在那一个画面,明知道接下来是什么样的故事,还要硬生生的再让自己经历一遍。
停不下来,好像斯德哥尔摩,一遍一遍地重温,一遍一遍地再流血流泪,没办法控制,只能让它重复播放。
就好像,只有痛苦,才让人明白自己还活着。
和一个女孩子聊天,算不上熟人,更算不上朋友,偶然的际遇,加了联系方式,也偶尔说话,讲一点她的细碎生活,一些读书的思考。
简单两句结束,她突然打了电话过来,我接通,那边是呜咽的哭声。
她说,舟,那些难过的回忆,那些没办法忘记的过去,要怎么办呢。
要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张着嘴,一遍一遍地安慰,我说别哭,别哭,不难过了。
我说没事的,没事,都会过去的。
她哽咽,说几乎连不成句子的道谢。我却在心里想,不用的,不要说,我并没有给你什么真切的安慰,我只是在徒劳的说一些,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言而已。
生命里那些伤害过我们,叫我们难过流泪的东西,是没办法抛弃掉的。
这才是我想告诉你的,可我没能说出口,你已经那么难过了啊,我怎么能再给出一个这样残忍的真相。
你忘不掉他,也忘不了过去。
你会怀抱着对他的爱,对他的回忆,还有那些让你难过的流泪的经历,熬过人生里周而复始的每一个季节。
挂掉电话,伸手摸到脸,没有流泪,只是很疲惫。
外面又在下雪了,浓稠的几乎要黏连一切的黑夜,我听得到那些呼啸的风声,卷携着尘埃和冰晶,拂过大地,拂过人间。
北方的冬天很美,也很严肃,我总是跑到很多地方,空旷的原野,巍峨的山间,白茫茫的世界,我走在雪地里,张开手,感受风,感受冷,感受那种,严酷到生命消亡的寂静。
那一刻我能感知到一些超出现实的东西,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它冷漠,它辽阔,它包容我,也无视我。
越来越急切地需要一些短暂的可实现的美好期待,用来不那么快的对世界加速失望,让我能够在危险又荒芜的旷野里往前走,活下去。
被消耗,被抽取,被榨干殆尽。
我为自己过早的认识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而感到绝望,这种让人失去快乐的清醒压的我快要窒息,可我又不得不在这种清醒里苟延残喘,我没办法再回到六七岁那种因为一个拥抱就能笑起来的样子了,现在不论谁拥抱我,我都想流泪,我都很难过。
我一点也不想长大,不想做这个世界里最清醒的那一部分人。
可我又必须长大,快点长大,要比现在再快点,要比现在更坚强,更有力量,要把一切不快乐的东西都包容进来。
敢去斗争,敢去抛弃,甚至更冷酷,更残忍,要变成无论怎么样,都不害怕,都能不在乎的那种人。
凡有所得,必有所痛。
长大是如此痛苦的一种受难。
End.
文/闻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