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离去的夏天
李二狗到来的那天,一个人独自慌张,谁知道他从哪里来?他穿着一身鲜亮的毛呢大衣,整个人都包的严实,仅仅就眼鼻口漏出来缝隙而已,怀中抱着个暗哑的,结着一层黑垢的火炉,闪着并不明亮的火光,放着并不柔和的温暖。
他行走在这里的季节,没有四季分明,仿佛都活在同一季同一月同一天。
他时常把火炉从衣服的小口塞入怀中,这是他唯一踏实的动作,他就抱着。
李二狗就抱着火炉行走在这里的每一天。在蝉鸣聒噪的早晨,在前方的景物在空气中扭曲的午后,在虫鸣蛙叫却感觉静得发慌的夜晚。这里的一切都在重复着,似乎都在每一天长生不老。
李二狗在行走时踩着死去的昆虫的小尸体,嘎吱嘎吱的仿佛生命的律动。他总是会沿着这条路走,走着走着就能听到流水的声音,前方的一条亮带,就是李二狗每天待着的地方。这条河流似乎是这个地方唯一能够感觉到存在的东西,河面上漂着腐烂的植物和泡的发涨的动物尸体,它们都随着河流的去向,漂向地平线的尽头,漂向远方的远方。李二狗总是会痴痴的望着这条河,浑浊漆黑的眼睛总是会在这时候发亮,就这么盯着,直到天黑才离去。
每天都是如此,李二狗还是穿着他的鲜亮的毛呢大衣,怀中抱着小火炉。衣服被身上的汗水弄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大衣变得像石板一样硬,李二狗被这么束缚着,艰难的度着,度着度过这里的一切,李二狗度着的时间少了,每天就呆呆的坐在河边望着,望着这里的长生远去了。
火炉里仅存着的红色灰烬在如呼吸一般的频率一暗一亮着,炉灰也快积到顶点了,这一切的温暖也仅剩这一点红色灰烬。
在那个慌张的夜晚,灰烬如将死之人一般,呼吸的越来越慢,忍不得一丝气息,终于在李二狗的注目下,红色的灰烬也如呼吸一般停止了跳动。一丝丝呜咽声和呻吟声夹杂在空气中吹灭了。周围还是一片肆意永生的声音。
这一夜不知过了多久。
在第二天,那条河流上漂着那件水泥板一般的大衣,上面铺着一个人!是李二狗的发黑发皱的死皮,整整一张。随着河面上的小生灵漂向河流的远方,比远方更远。
一个肤色洁白,全身赤裸,干净得如处子一般的人抱着和黝黑油暗的炉子,沿着河流的另一方走,一边走一边把炉子里的灰撒向河中,直到把炉子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