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

我久久地不愿意从一本书里出来,所以刚刚看完《走出非洲》马上又看第二遍,我在书里找自己生活过的痕迹,借以对比作者是如何用文字来呈现出来的,树木、大山、河流、天空、云朵、花,等等。

在看到狩猎时,儿时的记忆居然翻过重重过往,浮到现场,我也曾经的过半次的狩猎的经历。

那时的我大约十岁左右,是一个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年纪,有一年去爷爷家过年。

爷爷家属于高山地区,海拔有2000多米,房子修在山顶上,屋家有四棵大银杏树,其中一棵要四个人才能合抱,高大粗壮,深秋密密麻麻地扇形叶子被风吹过就铺满地面,远远看去一地的金黄、一树的金黄。

到了过年的时节,土地上的作物都被收获,只有一片干净,多数树的叶子落光了,枝条露出来,像毕加索的画,天也常常是灰扑扑的,火炕边堆起了足够多的干柴,火烧得旺旺的,天花板上挂着一块块的腊肉先是金黄后变成黝黑。

我的亲戚们都很年轻,好几个姨父据说都是打猎的高手,堂哥们更是灵活得像猴子一样,行动快速又敏捷。

一两场大雪后,他们商量着要去狩猎,可把我激动坏了,马上说要参加。大人们都笑了,好像我说了什么 好笑得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我不理解,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子跟着去狩猎有什么可笑的。

你不行的。一个姨父温和地说

你不行的。一个堂哥大声宣布。

大姨过来抱住我说,乖,让他们去打猎,我们在家等着就行,我给你做好吃的,打到了野鸡,把长尾巴的毛给你,可好看了。

我可不是那么好敷衍的,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跟着去。

我听他们商量,分工,观察他们之后确定跟着最小的一个堂哥,他只比我高一点点,清瘦,脸上永远带着一点笑意,这让他很是让人喜爱。跟上他应该是我可以做到的。

我时刻准备着,盯紧小堂哥,内心激动万分,明明 什么都没有发生,却好像已经猎到了不少的鸟类和野生动物,骄傲的凯旋,听到大人们的赞叹,别看这个小姑娘瘦瘦弱弱的,其实可厉害呢。

一个清晨,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讲话,狗也兴奋地叫,我赶紧起床,果然他们要出发了,不出意外小堂哥在最后面,我跟在他后面,他走我也走,他跑我也跑,大人们看到我了,只是笑笑,并没有赶我回家,我没有意识到这个笑的背后是全然知道后续。

大约跑出院子二十几米,小堂哥开始加速,在山间的小路上跑得快并不容易,路窄是一方面,地形也是弯弯曲曲时陡时平,依着地势起伏,我尽全力跟着,隐隐听见狗的叫声和大人们的声音,已经远远地了。

很快前面出现一道高坎,堂哥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我停了下来,这太高了,我不敢。我找了一条相对平缓的路下去,却远远地只看见堂哥的背影,他不断地从一道道坎上跳下去,轻盈灵巧又勇敢果断,像一只鸟儿在低空里飞行,像一只猴子在树间跳跃。

我意识到我做不到,我跟不上堂哥,这个狩猎队伍里最弱的一个人。

我无限失落的回去了,这是我在很小的时候很强烈地感觉到,人和人的差别是巨大的,要在具体做某事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期待中的我和现实中的我,完全不是一个人。

大人们的狩猎并没有成功,夜很深了才回家,说是几乎猎到了一头野猪,惋惜之余决定过几天再组织,雪后动物难找到吃的,饿几天后更容易狩猎成功。

我不觉得他们失败了,在我竭尽全力跟随他们的过程中,我看到了他们的速度和耐力,他们在山间的灵活和掌控力,那是真正的大山之子,是将生命和山融合的和谐。

而我不行,我再也没有狩猎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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