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四大妖姬,朝鲜王朝亦有三大妖妃,祸乱朝纲,陷害忠臣。她或许狠毒自私,但不可否认,她曾经也不过只是个邻家少女。这篇文章大约有百分之八十符合历史,请耐心看下去,相信不会让你们失望。
【一】妖妃绿水
“不,不要,爹,我不要嫁给他!如果这样,女儿宁可死!”
精致繁华的宫殿里,一个只身穿白色中衣的美人深深皱起黛色的眉,细密的汗珠从她苍白精致的脸上落下。看得出,她很惊慌。
“不!!”她忽然惨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原先苍白似鬼魅的面容也多了一丝红润的人气。
不久,她又变成了那个妖妃绿水所该有的神情,妖媚,倨傲,甚至有……诡异的母性。
她望向铜镜里的自己,如瓢的眉,孔雀般黑亮的眼睛,似涂了胭脂的薄唇,缓缓勾起了嘴角。
即使是白色中衣,也掩盖不了她此时的魅惑风华,仿佛刚刚那个脆弱受怕的女子只不过是个幻影。
她梦中那个她要嫁的人,早已经死了,被她命令宦官一刀刀剜了肉死的。他死时,她仍掩着手帕轻笑地看着他血肉横飞……
因为她恨这个男人,恨他所带来的凌辱与伤痛。这是年少时所有的不公,所有的欺压侮辱,让她在复仇的道路上越走越深,成长为一朵用腥浓血水浇灌的美艳食人花。
她望了望寝宫外的天空,隐隐有细碎的光欲穿透黑暗,便叫来寝宫外守寝的宫女:“红叶,更衣,王上要喝玫瑰奶露!”
寝宫外的宫女明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唤来几人配合快速地为绿水换好了橘粉色的宫装,又灵巧地将她微卷的墨发绾起。
整理好衣着后,绿水领着几个宫人去了自己的小厨房里。
她亲自动手,挽起袖子,将牛奶在锅里慢火煮热,加入玫瑰汁,糖,桂花粉,蜂蜜等香甜的东西,慢慢熬制。
待到所有食材都融合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后,她又舀进了一个精致的莲花瓷碗里,洒了几颗枸杞红枣。
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她端到燕山君寝宫时,燕山君正洗漱完,被宦官伺候着更衣。
“王上,臣妾侍候您用早膳!”她柔柔地行了个宫礼,眼角旁用胭脂画成的绯色牡丹欲要流转一般。
燕山君转过身来,面容白皙,仍显得有几分稚嫩,感觉压不住身上贵气的大红龙袍。
他明显脸上还带着被人吵醒后的怒气,皱着细长的眉毛,却在看到绿水后眼睛就突然亮了起来:“绿水,你来了!给孤做什么好吃的了?让孤猜猜,还是奶露对不对?!”
语气急切而又富有期盼,像一个吵着要糖果的不懂事的孩子。
绿水温柔地拿起托盘里精致的瓷碗和瓢羹,凑到燕山君面前让他闻:“当然是王上最喜欢的奶露了!趁热用吧,臣妾喂您吃!”
燕山君就一改之前的怒气,变得乖巧起来,仿佛对面不是他的嫔妃,而是他的……母亲……
绿水面色温柔,而眼睛里却全是冰冷。她眼前的这个皇帝,远不像他外表看起来的那般无害。他好杀,昏庸,残暴,淫荡,又有严重的恋母情结。可谁说,这又不是她在推波助澜呢?
【二】腥风血雨
绿水早年不过是个下贱人。
她虽然生父是个县令,可母亲不过是个艺妓,供人玩赏的玩物。李氏朝鲜尤其看重嫡庶之分,子女一般只看母亲地位。纵使她是县令女儿,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却因为母亲的地位而受尽那些自命不凡的贵族的欺压。
她仍记得,自己那些所谓的兄弟姐妹,让她在寒冬里用冰水洗下人们的粗布麻衣,直到手指红肿僵硬,疼的撕心裂肺。
她也不会忘记,她的嫡姐们嫉妒她长了一张狐媚子的脸,便想用炭火烧坏她的脸。若不是她的忠仆虞妙以身犯险,她早已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而虞妙最后被她们推进寒冷的池塘里而死。
她还记得,自己父亲为了拉拢上司,想要把她这个才十四岁的女儿嫁给那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她整日跟母亲跪在父亲书房外求情,哭叫,声音都嘶哑成铜锈一般,只换来打骂侮辱。
她的母亲,那个曾经美貌无匹而软弱的女人,疼她十四年的女人,最后因为跪了几天,伤了根骨,卧病在床,又没得到良好的救治,没几天就走了……
记忆中,那个已经被折磨病痛蚕食得形容枯犒的女人,用一只枯瘦粗糙的手,拉着她说:“儿啊,是娘对不起你,让你跟着娘这个累赘受尽了苦。也是娘当年被富贵迷了眼,竟然嫁给了你爹这样的人。你以后嫁人,若可以不嫁给那个老头子的话,一定要找个疼你爱你的人,他可以不是达官显贵……”
她哽咽着答应了母亲,守在她简陋的床边一夜,亲眼看见母亲受尽病痛折磨,最后双眼猛地一凸而死。那一夜,每时每刻都是对她的凌迟,在每个夜里像亡命的冤魂,紧紧掐住她的脖子,令她疼得窒息,却又可无奈何……
后来她自杀未遂,被绑着上了花轿。本以为过往十四年的岁月里已是人间地狱,可到了那个老头家,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尸遍满地,尸山血海般的炼狱。
游走在各种权势身边,成为最低贱的艺妓,供他们在身体上玩乐,日夜不休。跟府里的舞姬一样,天天练着高难度的动作,做不好就要被毒打,即使重病了,那些人也不会有丝毫同情。
再后来,她被齐安大君看中,做了个婢女,却也是出卖身体的,最低贱的,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到了另一个更华美的牢笼。
她偶然间翻到一本大唐的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叫妺喜的女人。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她读着上面的文字,眼里闪过一丝阴戾森寒之色。
【三】前尘旧事
绿水看着燕山君大口大口地吃完了奶露,也就慢慢收回了思绪。
她用绣着繁复花纹的手帕擦了擦燕山君嘴角的奶露,问道:“王上,残害太妃娘娘的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燕山君眉目上染了几分戾气:“哼,那些个老东西,全被我处以极刑了!”
绿水赞扬道:“王上果真是人中龙凤,令大臣折服。”
燕山君哈哈大笑:“可是绿水你不也是千年难得的尤物吗?孤最近招了一大批运平可没一个有你出色的!”
燕山君的生母是尹氏,在他五岁那年便被先帝成宗废了并处死。燕山君早年丧母,心智也渐渐变得扭曲。
燕山君第一次与绿水见面时便是在齐安大君的府上。
那日王府里热闹无比,奢靡繁华。燕山君坐在高座上,满脸惬意地看着殿里衣衫轻薄的舞女们,搂过旁边伺候的美人哈哈大笑。
他忽然注意到了其中一个舞女,神色忽然有一瞬间凝固,他从座位上翻起身走过去,一把把舞女拉到自己怀里:“你为何长得这么像孤的母妃,跟孤进宫!”
绿水神色有些惊慌,却很快镇定下来。她行了个礼:“奴婢参见王上,请王上恕罪!”
燕山君张狂地笑了起来:“孤怎么会怪你呢?你长得像母妃,这是你的福分,是天赐的礼物。跟孤回去,孤封你为淑媛!”
说完,他将自己银杯里绯色的酒一下倒在绿水脸上,绿水便伸出粉嫩的舌尖去舔周围的紫红色酒渍,墨色睫毛湿漉漉的。
绿水立即换了身绛紫色的衣服伺候在燕山君身旁,不时用玉手剥好晶莹剔透的葡萄喂给他吃。
坐在下首的齐安大君捋着胡须,颇为满意地看着眼前一番笙歌缭绕,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从一个不起眼的下属中带回贱婢绿水,完全就是因为她的容貌竟与当年的尹妃有六七分相似。若是能好好利用,在未来对他可是大有裨益。
果然如他所设想一般,绿水进宫后便荣宠不断,而她也颇具心计,将王尚宫等宠妃斗败,一举成为后宫里最受宠的人。这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更因为她能抓住燕山君的心思,投其所好。
或许是她早年受过太多的苦,在宫里都是小心谨慎的,善于左右逢源。时间久了,为她卖命的宫人也不在少数。
当时宫里最红,势力最大的宦官金子猿便看上了她往上爬的能力,暗地里向她示好。绿水假意推辞了一番后,便与金子猿达成共识,两人互相提携,势要称霸这后宫。
不过多时,绿水便为年轻的燕山君生下了一个公主,唤为宁寿。这位长相精致的公主的诞生,令得燕山君大喜,绿水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
【四】甲子士祸
红砖黄瓦又带有浮夸奢华的大殿里站满了一排排大臣,等待着君王的早朝。
“王上,臣有要事上奏!”一名身穿红色白鹤官服的男子恭敬地站了出来,些许胡须为他俊美的脸染上了一层沧桑。
而他一出来,底下便是一片压抑不住的低声讨论,可以看见,无数官员脸上都带着惧意。
得到燕山君的许可之后,男子便朗声道:“新晋的运平们已被安排在海澜宫中,可是海澜宫诸多不便,微臣以为,恐怕是要换个地方,让她们好好练习。”
燕山君绕有兴趣地看向男子,思索了片刻,他脸上泛起了恶作剧的笑意:“那爱卿以为,成均馆如何?”
“王上圣明,成均馆为各路圣人所住之地,集日月之精华,为王上培养出色的兴清再合适不过了!”男子叩头应下,赞美之词令燕山君脸上浮现了顽劣的笑意。
“王上不可啊!这成均馆乃是为朝廷培养肱骨能才之地,怎能……”怎能像个妓院一样……
开口的是历经三朝王的陈阁老,向来正直无私,却总是口出直言,惹君主不快。
果不其然,燕山君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一层孩子般的怒气。
红服男子见状,便主动出来为君王解围:“陈大人此言差矣。为圣上分忧的运平们皆为我王朝的功臣们,未来王朝的兴盛或许还要看她们的子嗣。运平们的功劳又为何比不上圣人们呢?莫不是,大人不是娘亲所生?没有娘,哪里来大人这样的能臣异士呢?”
陈阁老脸色气得发青,一时间又无法反驳,只能颤抖着将手指向红服男子:“劣子纨绔,劣子纨绔啊……”
红服男子微微一笑,并不与之作气,继而面向燕山君:“王上,微臣搜查陷害太妃娘娘的余孽发现,诸正卿郑大人,世子少保李大人,大都督赵大人均有参与此事!”
燕山君暴怒,立即把一旁的做工精致的白玉茶盏扔下去,溅起一地茶水:“杀了,全部给孤杀了!车裂郑成,活烹李盛,腰斩赵海!”
被点到名的三位大臣听到自己的结局,吓得不清,跪倒在地不住求饶,却被面无表情的冷血侍卫拖出。大殿外响起了怒骂声和惨叫声。
陈阁老又惊又怒,痛得无以复加,却不敢再说什么。他知道,这是红服男子在警告他,因为死去的三人全是他的门生。看来,这朝廷终于是任氏父子一手遮天了……
他沉默着站回了大臣里,面上是一片苍老的死寂,这大李王朝,离亡国不远了啊……
红服男子仍是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仿佛丝毫没看见他身边的大臣站得离他更远了些。
他叫任崇载,父亲任士洪,是这大李王朝最臭名昭著的佞臣。去年他们向燕山君献上了一件伪造的血衣,称是太妃死前所穿。惹得残暴的燕山君大怒,当即用铁锤杀死了祖母任粹大妃和贞显王后,又对一干宫人大臣们施以酷刑。
车裂,腰斩,活埋,凌迟,灌毒酒,杖死,鞭尸,骨灰喂猪。每日都有无数人被残忍的杀害,因为发生在甲子年,史称甲子士祸。
【五】各怀鬼胎
几乎所有大臣下朝后都在庆幸着自己的那颗脑袋保住了,惊魂未定地回到府中,与妻儿同祝。
而任崇载并未着急回府,反而是来到了一所较为幽静的宫殿旁。身穿绣雄鹰紫袍的金子猿看见那个倨傲高大的身影后,便立刻迎了上来,拱手道:“大人。”
金子猿肤色偏黑,颧骨高耸,眼窝深陷,鼻梁略弯,一看便是奸佞之人。配上那副谦卑惶恐的姿态,看得任崇载直想发笑。
金子猿继续道:“淑媛娘娘已经按照大人所说,在王上的膳食里添加了少许令人心智发狂的药物。还请大人……”
“我明白,娘娘想要除去的人,我已经帮她处理了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一个也逃不了!”任崇载懒洋洋地开口,眼里却全是漫不经心,仿佛随意收割人命不过是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那……奴才就早日祝大人功成名就,荣登大宝……?”金子猿有些试探地开口,他猜测眼前这个年纪尚轻却位高权重的男人是否有这样狂妄的心思。
任崇载漫不经心地开口,琉璃色的眸子里仿佛有妖异的血光:“金公公小心祸从口出,这可是要被剥皮剔骨的大罪。”
他可没有要取而代之的意思,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制造杀戮而已。
金子猿连连赔罪,他可知道眼前这位主,向来都是心狠手辣之辈。
任崇载似乎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道:“新晋的运平中有个叫赵贞华的,听说是归娘娘管教的。你让娘娘对她好点,可以的话,别让她当兴清。 ”
金子猿细细想了想,似乎真有个绝色的运平叫赵贞华来着,娘娘早看上她,想让她进宫后为自己效力。
他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利益,便做出了决定:“是,大人,奴才会转告给娘娘。”
【六】风起云涌
“他果真是这样说的?”温温柔柔如水般软润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停止了往指甲上涂橘粉色的丹蔻,慢慢地缩紧手指,深深掐进肉里。
“娘娘,奴才认为任大人恐怕是与那赵贞华早已有过交集,毕竟赵贞华是由任大人带进宫的。可是不知任大人为何将那女子送进宫里却又不让她成为兴清。依奴才愚见,这赵贞华恐怕来历不简单,娘娘还是莫要插手她的事为好,以免以后局面难以控制。 ”
金子猿话语虽恭敬,但语气却很随意,他懒洋洋地坐在镂空花雕的檀木椅上,也足以看出他权势有多大。
绿水沉思片刻,蹙起黛眉:“可是新来的运平中就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这赵贞华倒是个有几分本事的女人,容本宫再想想吧。”
赵贞华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甚至比她也要美上三分。她从来不觉得一个把自己当母亲的皇帝能给她多高的位置,宫里总会有新鲜血液,她若是想要更加接近权利中心,就必须要融入一些鲜活的血液。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居然任崇载对她有了兴趣……
她又细细地吩咐了金子猿一些事去做。如今,她为了巩固权势,杀死曾经凌辱过她的人,她便借着宠妃的势力与前朝大臣相勾结。外面的人都在说,这淑媛娘娘看着是个温柔似水的如画美人儿,其实心肠真真是毒辣。可她又善于拉拢人心,所以她倒不是很担心她身边的人会出卖她。
她浸淫宫廷数载,一双素手不知收割了多少条人命。或许那并不是她的本意,可她知道,她荣宠不衰,她要是不狠下心来对付别人,别人就会把她拆骨入腹。
王宫的砖红高墙里掩埋着无数肮脏的交易和血腥的故事。在这全是荆棘的泥路上,自己要被刺穿得遍体鳞伤,咬牙混口血吞下,滚摸打爬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个夜晚,一个染了血的雨夜。
宁寿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在她之前其实有一个孩子,只不过是胎死腹中。
那夜星河如晦,韶光如水去。她刚刚在太医的诊治下得知自己怀有龙嗣,欣喜若狂。然而就是她刚刚得知怀孕后不过一个时辰,孩子便就化为了一摊血水,从她剧痛的身体中流出。
她心疼如刀绞,嘴里不住地吐出血色的泡泡,真想就这么流完血,就陪孩子走了。
燕山君急忙从寝宫外赶来,看到了她正鲜血淋漓地躺在床上,三层被褥都被血浸湿。宫人跪倒一大片,他直接拔剑砍下了几人头颅,腥浓的鲜血喷洒在了他的脸上,龙袍上。
他眼睛里布满了痛苦的血丝,撕心裂肺地大吼大叫:“你们这些狗奴才是怎么办事的!娘娘若有任何问题,你们全部给孤去喂狗!”
太医颤颤巍巍地把头靠在地上,惊恐地开口:“王……王上……娘娘这是体内带了寒毒,才会使胎儿流出啊!”
燕山君一脚踹在了太医心口处,太医一个不慎便口吐鲜血。
“她活,你活。她死,你死。”
燕山君不知道自己对待眼前这个女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最初看上她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肖似尹氏,后来却因为她的无微不至而渐渐感动。再后来,她愿意陪着他玩那低贱的母子游戏,受尽天下人的嘲笑辱骂。她一直都是温柔似水,包容着他所有残暴的。
或许,他没有爱上她,不过却是发自内心想要和她过一辈子。
绿水从剧痛中醒后,便坐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大哭,床头的东西都全被她摔个稀巴烂,甚至有锋利的瓷器碎片割伤了她的手,鲜血淋漓,她却似感觉不到一般,只是魔怔了一般哭个不停。
后来燕山君命人彻查,这是一个曾经受宠的妃嫔给她下的一点毒,加上她曾经在冬日里受寒,体质极差,才会有如此惨状。
她亲自把那个妃嫔绑在了刑房里,亲眼看见她被一刀刀剜了肉,受尽数个时辰的折磨才断气。
再后来,太医说她体质不适合有孕,她却执意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怀了宁寿。宁寿出生当时,她生了整整三天,最后实在无法,刨宫取子……
生下宁寿之后,她怕自己仍会保护不了这个暖暖糯糯的孩子,变得越发残忍了,想要踩着所有伤害过她的人爬上权利的巅峰……
【七】何为忠奸
她给朝廷里最年轻俊美,也最富有才情的任崇载送了信,想要邀请他在冷宫中一叙。
“大人。”身为高阶妃嫔的她反而给任崇载行了个大礼,而任崇载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眼里丝毫没有波动。
“娘娘找微臣有何事?”
她忽然跪了下去,向任崇载磕了个头,大喊:“请任大人救救我们母女!”
任崇载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做声。久到她都以为他不会答应了,他才漠然开口:“明明有王上保护娘娘,您又何出此言?那娘娘想要微臣怎么做呢?”
燕山君固然会保护她,可是他虽残暴却无能。按照他的心机与谋略,容易被人挑唆,是无法护她长久的。她到现在不过只是个淑媛罢了,有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要想接近权利巅峰,就必然要有自己在朝廷的势力。
她眼里怀着刻骨的恨意道:“想必大人听说过我的第一个孩子被流掉了吧!我不想让宁寿也重蹈覆辙,希望大人能帮我除掉那些害我们的人。”
任崇载一挑眉:“娘娘,微臣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为您杀人?”
“因为我知道你可以!而且大人若是想插手后宫,本宫也会尽全力做到!包括谋害君王!”她一字一顿地开口,吐出了足以让她被灭九族的话语。
任崇载笑了起来,狭长眼睛弯成了一道愉悦的弧度,阳光打在他的发丝上,晕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他笑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累了,才开口:“微臣竟不知娘娘是这样一个‘巾帼英雄’啊!也罢,未来微臣的仕途还要靠娘娘美言几句了。”
绿水定定地看着他,仿佛要看穿他一般。她感觉,眼前这个位高权重的俊美男子跟她有一样的气息,她们是同一类冷血动物。
她感觉,他草芥人命,祸乱朝纲不是为了想要夺权,而只是单纯地为了杀人,为了破坏大李王朝……
任崇载道:“娘娘,我们岂不是就是史书中所说的奸佞小人呢?要受万民戳脊梁骨的,死后也会令后代子孙蒙上万世骂名。”
她反问:“那大人以为,何为忠,何为奸?”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一拱手:“希望娘娘指教。”
“当死去的人多于活着的人,这便是奸,当活着的人多于死去的人,这便为忠。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她淡淡地开口,吐出足以惊世骇俗的话。
任崇载华丽的眉眼弯了起来。
后来的甲子士祸中,他连同绿水向君王说尽谗言,最后令得山河动荡,尸横遍野。
盐城御史私自贩卖盐,草芥人命,获取暴利。金紫光禄大夫陷害同僚,害其被灭九族。少府监欺压百姓,无恶不作……这些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大李王朝,官员为贼,王上残暴昏庸,礼制崩坏,若不能从根源彻底清楚,怕是会危及后世。
绿水想,若是任崇载能做王,他恐怕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好杀,反而是对奸臣极尽残酷,即使残忍,也会护王朝百姓一个安宁。
她恐怕早已陷于他冷酷俊美的眉眼,玩弄世人及君王的顽劣笑意。因为他们是同类,天生就应该会互相吸引。
绿水随即自嘲地笑笑,像她这样的残花败柳,心狠手辣的女人天生就该孤苦终老,居然还敢妄想更多。
【八】云波诡谲
绿水在金子猿的建议下,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插手赵贞华此事。
可谁都没想到的是,这个赵贞华竟然一举夺魁,打败了所有对手,成功成为了兴清。
而她竟是当年被燕山君砍了头的大臣的女儿。她刺杀燕山君不成,反被燕山君关押在了牢房里,由任崇载亲手用匕首将她刺死。
她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难过,可她总觉得,像任崇载那样能一手遮天的人是不会这样放任自己喜欢的女子死在自己手下的。
任崇载强抢民女或民妇为运平的行为激起了天下人士的不满,一时间刺杀燕山君和任氏父子的人不在少数……
燕山君仍是不知忧患地整日寻欢作乐,杀人如麻,好色淫荡。他因一句话不对而灭其满门,又会强抢大臣的妻子为运平,当着大臣的面强暴那妻子。
外面山河动荡,灭君谣言四起,燕山君却似毫无所知,依旧声犬色马,走马章台。
或许,他是个疯子吧,绿水埋下头沉思。这大李王朝的灭亡或许不是件坏事,暂时的腥风血雨能换来日后的和平安宁是值得的。
她的仇人差不多都被她和任崇载连手除去了,当她报完仇后,心里不是满意,不是高枕无忧,反而是一股莫名的惆怅空寂的感觉。
仿佛入宫几载所经历的荣华富贵,生死一线如同镜花水月一般。再睁开眼,她还是当年那个软弱瘦小任人欺压的庶女,命运还是不会逆转,她人生也只有无边无际的痛苦。
她想,她短短二十几年的生命中经历过磨难,也享过滔天的富贵,生下了女儿,除尽了仇人,似乎她的一切都已经完成。
她端起一盏苦涩的茶水,小口小口地轻抿着,浓烈的气味立马将她呛得咳嗽起来。
她看着锦帕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却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笑:“真想就这么死了啊……”
她这一生,恨过许多人,却似乎没有真正深爱过人。她对燕山君有一定的感情,却又能狠下心来害他。她从前认为自己爱任崇载,后来发现她只不过是迷恋于他类似于自己的气味。
世人皆传她是个祸国妖妃,祸乱朝纲,魅惑君主,与那残暴的燕山君玩低贱的母子游戏。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当在善与恶之间徘徊,梦里有索命的冤魂时,她是有多么恐惧。
可是现在,她受尽了折磨,竟然连死都不怕了。
绿水死在不久后的一个晴日里。
燕山君的弟弟造反了,一呼百应。外表绮丽实则腐朽的大李王朝如何能抵挡浴血的金戈铁马?
毫无悬念,大李王朝迅速便败了。
绿水在宫殿里穿着湖蓝色缀满宝石的宫装,在梳妆台前为自己画眉涂唇。而殿外则是一片惨叫声,瓷器摔碎声,士兵辱骂声。
她恍若未觉,独自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我这是老了吗?”她抚上自己依旧美貌的脸,声音微微颤抖。
外面的喧嚣终于冲破了殿门,闯进来了一群粗鲁狰狞的士兵,他们浑身沾满了宫人们的鲜血,像是地府里的恶鬼。
而绿水独自一人面对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士兵们,神情自若,举止丝毫不乱。她定定地看着他们,额上的璎珞打在她的脸上,看得令人生疼。
为首的将士看到她时,浑浊细小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艳,继而强自镇定了下心神,大喊:“兄弟们,快杀了这个无恶不作,残害忠良的女人!”
他们毫不留情地用长剑刺穿了绿水娇弱的身体,然后割下了她的头颅,兀自狂笑:“哈哈哈,这妖妃被我们除去了,快把她的头颅挂在城墙上!现在,我们该去找废君了!”
【九】后记
1506年,朝鲜王朝燕山君被废,和子女一起被流放,两月后去世。弟弟中宗取而代之。妖妃绿水和奸臣任氏父子被起义军杀害,朝鲜百姓人人拍手称快,这个王朝,由于新君的面世,似乎让黎民百姓们看到了摧枯拉朽般气势的曙光……
此时,城外一座偏僻的酒庄里。
蒙着面纱的男子喝着粗劣的烈酒,望向身边一身粗布麻衣的绝美女子:“你该感谢那个淑媛娘娘张绿水。”
女子抬起艳若春花的脸:“为什么?她不是个大恶人吗?”
男子仍是古井无波的声音:“你以为我能将你的‘尸体’从牢中带出,她就没有帮忙吗?”
赵贞华微微一笑:“她即使救我,也是为了你。所以我该感谢你啊,任崇载。”
任崇载不再言语,只是低头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直到他被呛得满脸酡红,不住地咳嗽。
“走吧,酒庄来客人了,我们去招呼他们。 ”女子拉起任崇载满是烧痕的大手往外走。
腥风血雨,残肢断臂,历史总是这般惊人的相似。一个王朝的毁灭,另一个王朝的新生,注定是要收割无数黎民百姓和热血将士们的冤魂的。是不是那壮阔迤逦的江山总要用鲜血浇灌,也总要用几抹艳丽女子的绯色来点缀?
人生反复无常,兜兜转转一大圈可能又会回到最初的起点。然而,只有爱过,恨过,醉过,醒过,伤过,痛过,方能不悔存在于这浮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