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离别,是仗剑去国,大道如天

刚刚下了一场雨,雨不大。也正因为这场小雨,一切都不一样了。

雨后,天空半阴半晴,蓝天重现,偶尔有黑的云白的云流过。渭城的驿站是西出长安的大道,平时车马如簇,尘土飞扬。小雨落下,地面是微微潮湿的褐色。空气也好像洗过一样,特别透明。这是一个多么明媚的大环境。春雨洗过,驿站房子的颜色都加深了一点,周围柳树的纸条也洗去了浮尘,露出青翠的本色,显得一切都焕然一新。晴朗的天空,洁净的道路,青青的客舍,碧绿的柳丝,宛若一幅色调清新的风景画,甚至好像都能闻到空气中泥土的味道和青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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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王维的本领。王维本就是画家,苏东坡盛赞其诗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真乃实至名归。

一切景语皆情语,好的诗人笔下,没有不带感情的风景。这两句的感情,就在“客舍”和“柳色”之中。“客舍”是送别之地,柳树是中国的“送别树”,代表着送别之人依依惜别的心。人离开家乡,就像枝条离开树根一样。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一出门就会遇到很多不可测的困难,但是柳树,是最好活的树。它的纸条是可以随插随活的,用它送给远行的人,祝愿这个人像柳条一样随遇而安,四海为家,所以柳条就成了古人送别的伴手礼和代名词。正如李白的《劳劳亭》中的“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所以,读到这里也就自然明白:明媚的风景画里,也有如柳丝般绵长的青丝在其中。

元二的马,牵动着诗人的心。只是这样的深情,藏在景色里,不露出来。这,想必就是诗的含蓄蕴藉吧。

清晨的小雨,仿佛给元二扫清了道路,终于到了出发的时刻,这一刻,诗人端起一杯酒,递给即将离别的朋友。出了阳关,就算是真正出了中原内地。从长安到阳关,一千多公里。从阳关到龟兹、库车,还有一千多公里。西出阳关,就已经没有故人。从阳关再向西,就更是绝壁大漠,荒无人烟。

若说前两句是景中含情,一切情感都藏在风景里,这两句直白了许多,仿佛脱口而出,不假思索,直白到了有点残酷的地步。诗人直接告诉朋友“西出阳关无故人”,一点都不回避远行的艰难和寂寞,但正因它如此真诚、如此实在,才如此打动人心。诗句脱口而出,感情也喷薄而出,这,就是力量。当诗人说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之后,相信元二一定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纵马西去。

若说王勃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是壮别,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是俊别,那么王维这首就是畅别。“西出阳关无故人”看似残酷看似沉痛,但是正因为这次旅行的残酷性被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了,我们才觉着它不伤感,反而有一种豪迈的情感在其中。

这不是漫天风雨,黯然销魂,这是仗剑去国,大道如天。这首诗既悲且畅,眼泪中有情感,沉痛中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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