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出口

      地铁口的玻璃穹顶像被雨水洗过的青山,斜斜地靠在暮色里。安检机吞吐着人群,乌篷船般摇晃着金属骨架,那些匆匆的步履是顺流而下的春水,漫过闸机口锈蚀的栏杆——那该是爷爷摆渡的码头罢。

      穿深蓝制服的姑娘立在黄线旁,发梢别着白玉兰。她的哨音总比报站声早半拍响起,像茶峒山头未散的雾,轻轻笼住躁动的车厢。有人踩着警示音冲进闸门,她也不恼,只是抿嘴笑着,把垂落的鬓发别回耳后。

      晚高峰的雨在台阶上绣出青苔,电子屏的光影在瓷砖上流转,恍若沱江的粼粼波光。我看见她扶着拄杖的老者慢慢挪下台阶,深蓝衣角被穿堂风掀起,露出内里月白色的衬衫,恰似翠翠在渡船上翻飞的粗布裙裾。

      出口处忽然炸开无数伞花,红的像山杜鹃,蓝的像龙船花,在暮色里浮沉明灭。她的哨音追着最后一道电子闸门关闭的叹息,轻轻落进我装满城市霓虹的公文包。玻璃幕墙外,地铁列车正载着满厢灯火,游向更深的夜色。

      我们在城市褶皱里寻找着永恒的温情,就像翠翠永远等待在渡口。那些被霓虹浸染的乡愁,终会在某个雨夜,随着地铁的震颤,在玻璃幕墙上绽放成沱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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