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上,外面响起了几声杀猪一般的嚎叫,一个体型巨大,圆滚滚的胖子圆滑的翻墙而入,巨大的体型砸在地上,溅起一阵灰尘。
林雨露捂着额间,头痛道:“又闹怎样。”
那胖子哭的撕心裂肺,见着他,擦着眼泪跑过来道:“兄弟啊,我不想活了啊。”
林雨露摇了摇头,无奈的走过去,拍了拍他满是泥尘的衣衫,疑惑道:“又挨揍了?”
胖子一头撞在他怀里,使劲擦了擦鼻涕,哭道:“兄弟啊,我命好苦啊,我喜欢她喜欢了这么多年,她怎么可以这么无情的对我,伤我的心,我难过死了啊,不想活啦。”
林雨露“嘿”了一声,推开他,埋怨道:“新衣服呢,给你弄的和狗舔似的,还让我怎么出门?”
他看着胖子委屈的表情,被逗乐的笑道:“七尺高的汉子,说哭就哭,你也不羞,也不怪那眼高于天的四小姐看不上你,换成是我是女子,也不会瞧得上你,擦干净擦干净,像什么话。”
胖子吸了吸鼻涕,坐在地上,抽泣道:“李梦雅好狠心啊,我不过是带着聘书去他家下礼,不曾想门还没入,就被她提了一把剑恶狠狠的追杀了出来,那可真是下了死手啊,也不怕守活寡,砍死了我,到哪去找这么个把她放在心上的好人?”
李雨露挑了挑眉,疑惑道:“就为这事?着不正常嘛,以前也没见你这样寻死觅活的啊。”
胖子“哎”了一声,挪了个位置,躺在地上,眼神生无可恋的看着天空,嘶哑道:“这不是怕以后都见不着她了么?就想着先把事定了,婚结了,也不枉我这一片痴心,昨天,府上来了个穿着雪白袈裟的老光头,看着慈眉善目的,却不想干人事,和我爹说我和佛家有缘,是什么龙虎之象啥的,说一大堆,看那意思是要要我去做和尚,我一听这就急了呀,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了么,可恨的是,我那老爹听的一愣一愣的,看样子是铁了心要给我送出去了,当和尚?老子梦里面都不敢想的事,他娘的,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林雨露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在打滚,气短道:“崔大伟,你咋这么逗人呢?你去当和尚?啊,哈哈哈,受不了了,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搞笑。”
胖子抓了一把灰撒了过去,骂道:“滚滚滚,你还取笑我,你兄弟被抓了壮丁,要是去当个道士也好啊,不行我忍一忍考个状元也行,你说当个啥和尚嘛,我爹咋想的,这么想不开呢?”
林雨露笑停了,喘气道:“好了,好了,所以你就去找李府下聘礼啦?”
胖子低下头忧愁道:“这不是寻思着跑又不跑掉,躲又躲不了,唯一能救我的,就只能先成了婚,这样也就没办法出家了,也就躲过了这一灾,爱谁谁,老子才不去当那狗屁和尚,打死我也不去!”
屋外,像是有一声娇斥声响起:“崔大伟,给姑娘滚出来!今天不给你生剁了,就跟你姓!”
胖子吓得一哆嗦,抱住林雨露小腿,求道:“好兄弟,你可得救一救我,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在这,真死定了啊,那娘们脑子有坑,是真砍啊。”
“咚咚咚”门外响起一阵砸门声,有女子彪悍道:“滚出来,我听到你说话了,再不出来,姑娘给你房子点了!”
林雨露左右为难,只能搬救兵,给在一旁观战的柔儿使了个眼色,连忙扶着胖子逃到了屋内。
屋外,柔儿轻抚长发,轻轻打开了木门,一个面容清秀,浑身英气十足的妙龄少女提着长剑闯了进来,左右看去,眼神锐利。
柔儿掩嘴笑道:“这位姑娘,有事么?”
那女子打下打量了她一几眼,疑惑道:“这不是那泥腿子的家么?你是谁?”
柔儿淡然回道:“不知姑娘找我家公子何事?”
女子倒剑于背,来回绕了几步,冷声道:“刚才可曾有一个面目可憎的龌蹉之人来过这里?”
随后追加了一句:“叫林雨露滚出来见我。”
柔儿小手轻抚额间发丝,摇头道:“不曾遇见,姑娘请回吧,我家公子还未起床,不便与你相见。”
女子手执长剑,指向柔儿,冷笑道:“休要哄骗与我,我明明在屋外听见了动静,分明就在屋内,我要进去看一看。”
柔儿碧绿瞳孔好似有些冷意,摇头道:“那可不行,公子吩咐过我,没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许打扰。”
女子怒极反笑,长剑寒光一闪,刺了过去,脚下连踩三步。
柔儿伸出两根手指,轻飘飘夹住长剑剑尖,“哦”了一声道:“就这样?”
少女脸色涨红,如何也抽不回手中长剑,头发有些絮乱。
柔儿微微一笑,轻弹剑身,一股极小微弱的波动响起。
少女暗哼一声,连退数步,胸口起伏不定。
随后抚着不断颤动的剑身,咬牙道:“谢过赐教。”
最后不甘的瞪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木门,大步离去。
屋内,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唏嘘道:“果然还是女人对付女人厉害些,你这媳妇本事挺大呀,一两招就给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千金大小姐制服了,兄弟我佩服佩服。”
“最可恨的是,还这么听你的话,你这是灌了什么迷魂香了,不行,你必须得交个底,太不够朋友了。”
林雨露重重的锤了他一拳,骂道:“去你的,不许乱说,柔儿和我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龌蹉,至于到底是什么关系,还不能告诉你,怕你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好了,李大小姐走了,你也该回去了。”
胖子躺在地上闭眼睛装死,嘴里嘀咕道:“不回,打死都不回去,我可不愿意去当那和尚,爱谁谁去,啥缘分不缘分的,糊鬼呢。”
这时,屋外清楚的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阿弥陀福,善哉善哉,施主,还请出来相见。”
狂风呼啸,震人心魄。
柔儿推门进来,摇头道:“公子,来人修为太过悬殊,奴婢拦不住了。”
林雨露摇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出去看看。”
胖子依旧装死,摇头道:“不去,不去,打死不去。”
只是一阵风起,他巨大的体型像是被一股灵气包裹,扶了起来,无论如何挣扎,都倒不下去。
胖子嘴里嘀咕着:“有鬼有鬼,兄弟,这也太吓人了。”
林雨露却心里有数,这屋外之人,恐怕是一位修道境界极高的方外之人,也不知到底到了哪一步。
他自小便与佛有缘,平日里也不曾少去了后山破庙,拜佛求香,因为他相信,只要是自己内心足够虔诚,便可心诚则灵。
屋外,一个手拄九环锡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含笑而立,身边跟着那位曾经在镇上遇见的中年和尚,站在身后,此时却收敛了浑身杀气,平凡无奇。
见了林雨露出来,老和尚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道:“施主面善,与我佛有缘,身上却已有造化,老僧便不夺人所好了,只是施主体内灵气絮乱,生机薄弱,又有妖族常伴左右,恐对修行不利,还望多多小心了。”
林雨露双手合十,还礼道:“谢大师赐教,受教了。”
老和尚脸上笑容依旧,朝他身后看去,点头道:“痴儿,凡尘旧爱,不过是我辈出家人之业障,始终看不透这七情六欲,又怎么对得起你这几世辗转,甘愿轮回之苦?”
胖子在屋内依旧装死,闭眼嘀咕道:“听不见,听不见。”
老和尚慈悲怒目,重重砸下手中法杖,喝道:“还不速速醒来,更待何时!”
胖子吓得一个激灵,撞了出来,委屈道:“那么大声干嘛,吓死人。”
林雨露身上,柔儿压制住心中畏惧,身上蒙上一层黑色妖气,伸缩不定。
老和尚身后,那本来低头无语的中年和尚猛地抬头,眼中红光暴虐,向前一步。
老和尚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莫要冲动,伸手不打笑脸人,在别人家里,要懂礼貌。”
中年和尚收起降妖姿态,低头施礼道:“是,师叔。”
老和尚最后还是带走了双腿发颤的崔大伟,只是林雨露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而是属于他的造化。
林雨露看着身后脸色复杂的少女,询问道:“这大和尚什么境界?”
柔儿摇头道:“不知道,看这深不见底的灵压,最少也是登仙三境中的大仙人,奴婢可不敢多看,若是这位佛教高人一怒之下,真做出了降妖伏魔之事,那真的是死到临头了,这次鬼门关走一遭,也是稀里糊涂的。”
林雨露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看了看外面,感叹道:“这里,好像要变天了。”
随后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
林雨露推开了门,朝着自己走过无数遍的泥巷,走了出去。
陋巷门口,迎面撞上一个头上顶着一只毛发雪白大猫的同龄少年,定眼一看,原来是经常喜欢在后山破庙里发呆的孙纬,他道了一声:“抱歉。”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
那大猫睁着一双宝蓝色的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他,“喵呜”了一声,重新窜上了孙纬头顶,趴着一动不动。
林雨露几乎没有和这位同镇少年打过招呼,因为两家虽然离得不远,但是确性格相差的十万八千里,压根没有什么话说。
孙纬性格孤僻,几乎不会去和同龄人接触,除了那将他抚养长大的叔叔外,几乎没有说过话,别人都当他是哑巴和傻子,没事就喜欢去坟墓和破庙里呆着,一身暮气沉沉。
孙纬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随后转身便走,只是拐角处,她回头再次看了林雨露一眼,眼神有些莫名的奇怪。
后山药铺处,老人靠在椅子上,同往日一般,吞云吐雾,虚度光阴。
只是不同的是,他身前一个板凳上坐了着教书先生,一身青袍如旧,温和儒雅。
白亦秋张开手掌,宽大的儒袍里蹦跶出一个香火小人,坐在他掌心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轻笑道:“前辈一诺千金,爽快极了。”
老人睁开眼睛,淡然道:“生意归生意,输了就得认,答应你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诚意了。”
白亦秋反转手掌,收起了香火小人,沉吟道:“按照推演,三教一家百年之期将到,是时候来收取仅存的硕果了。”
老人郑重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白亦秋,你当真舍得一身剐?如你这般修为和气魄,何苦画地为牢,自找麻烦呢?”
白亦秋站起身来,仰天长叹道:“士为知己者死,我虽修道有成,确一直愧对于先生,如今,我能够去放手做一件对的起良心和道义的大事,即便世人对我有所失望和不解,那又如何?白亦秋又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人的眼光和看法,我这么做别人不理解,前辈难道怕不知道吗?”
老人站起身来,来回渡步,思索道:“你在赌。”
白亦秋大笑道:“既然是赌,那便赌个大的,用几座天下做赌注,甚至于将那些已经过去万年被遗忘的存在拉到棋盘之上,三教祖师又如何?末法时代又如何?”
“何为仙?何为人?”
“即便生死道消,再无轮回,我亦无惧。”
老人抬头看天,这一次,他未曾去问道那几位存在,只是默默的看着,接下来的天地,又是怎么样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