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35)小妹家来电
34)一拍两散
一宿无话，早上醒来，兰花早早就给孩子穿好衣服，抱到婆婆院里，说自己有事，让婆婆帮着带。
婆婆想问她什么事，看媳妇脸色不好，便没说什么，只是接过孙子。
兰花回到家里，叫还在床上的大伟起床。
“起床了，起床了！离婚去！赶紧的！”
大伟昨晚睡的晚，还很困，一大早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女人咋镇死劲子呢？一大早，昨晚的事还记着呢？”
兰花用她在冰水里浸了一夜的声音回答:
“不好意思，我记忆力好，是缺点！但是改不了啦！起来吧！我们走！”
外面好像是阴天，太阳并没有出来，天空灰蒙蒙的。
兰花有条不紊地把两个人的结婚证，身份证，都拿出来放进包里，把自行车推放在院子中间，像一个贤惠的女人送老公去上班。
回头来到屋里继续叫:“走吧！我都收拾好了！”
大伟有点火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为止？”
“很简单，离了婚就完了，你配合一下，我也不想闹。”兰花的声音柔和而没有温度。
“你这人到底咋回事？从没见过你这种不讲理的人！”大伟凶的像要吃人。
而兰花，似乎被魔鬼附体，只是那么执着。
“不好意思，今天让你遇见了，不过，离了婚，你就不用见了！赶紧吧！快点！”
大伟大怒:“你这个女人！还是女人吗？好话呆话听不进，你还想我咋样才行？”
“呵！对不起！让你跟我说好话了！不过，离婚以后你的罪就受完了！找一个温柔的说好话给你听！快点！快点！”
“好！好！离！离！如你的愿！”
大伟暴怒，一脚踢开被子，蹬上鞋，扯过衣服胡乱往身上一套，就往外冲。
“走！”
几步来到自行车旁，跨上就往大门外撞。
兰花手脚麻利，趁机迅速跳上自行车后坐。
大伟用力的左右摇晃着，想把兰花摇下去。
“离婚还坐我的车？你自己走！”
兰花紧紧从后面抱着大伟的腰，不让自己从自行车上掉下去。
“我跟你离婚，不坐你的车坐谁的？”
大伟看没有把兰花摇下去，便疯狂的骑着自行车沿乡间小路朝乡政府大柳树而去。一路上，不管前面是坑是岗，只顾疯跑。
等两个人中午再回来时，像是逃难一样狼狈。身上都沾着泥土，大伟胳膊上也蹭破了皮，浸着血渍，兰花的头发也乱的像两天没梳头一样邋遢。
他们的手里已经比早上出去时，多了一份绿皮的离婚证书。
在回家的一路上，兰花死死的抱着大伟的腰，两个人结结实实的摔了好几跤。
一进院子，大伟把自行车顺手一丢，发疯一样冲兰花大喊:
“你滚，你快滚，已经离婚了，这不是你的家了！你滚吧！”
然后冲进房间，开始乒乒乓乓砸东西。
而兰花，也面如死灰，双眼失神，机械地挪到走廊边，一屁股靠着柱子坐在台阶上。
在出门前，大伟说什么她都不愿听，心里只执着一个事，离婚。现在真的离了，而她却死死抱住大伟不放手，像心被摘走一样。
现在大伟骂着让她滚，她却好像没有听见。如果是在昨天，肯定会气得拿刀杀人。
现在，他们真的离了，她却如此痛苦，感觉不到开心！
接下来，该怎么办？去哪里？回自己家吗？不！她早忘了那个地方。
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兰花，你咋坐在地上？干啥呢？”
是东边代销店老板娘群嫂子在说话。群嫂胖胖的，人很和气，店里有个公用电话，谁家有电话，她都热心的跑到家里去叫。
兰花没有回答。她接着喊:
“兰花啊！你姐给你打电话来了，叫你去接一下，赶紧去吧！”
兰花一听，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站起跑出门，抛下群嫂，直奔代销店。
自从跟大伟结婚，这是第一次接到姐的电话。她结婚的事，只和三姐说过，但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住址在哪里？只留下一个代销店的电话，供有事时联系。这几年了，姐也没有打来过，还以为她们把号码弄丢了。
谁成想，现在打来了。
一拿过听筒放到耳边，兰花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连话都没法说了。
“喂！喂？是兰花吗？我是三姐！你说话呀？”
三姐在电话里，不知发生了什么。
“姐…………我……离婚了……哇…………”
“你说啥？离婚了？”三姐大惊。
“嗯！”
“那？你咋不回来呢？”
“我……呜呜”
”那你现在哪里？赶紧说！你的地址！我去接你！”
“孟州，大柳树，张庄。”
“好好好，你别急，等着！我明天跟二姐一起去接你，咱爸病的很严重，正等你回来呢！”
三姐很少见兰花哭过，这一次在电话里，哭的说不出话来，说不定受了多大的委屈呢！一个人嫁在外地，人家对她好坏都得接受。像有的被拐卖的人，连跑都跑不出去。这几年兰花跟家里断了联系，说不定也遇到了同样的事。她已经打定主意，哪怕搭上自己，也得去把兰花接回来。
而兰花，听三姐说明天要和二姐一起来接她，一下子醒悟过来。
知道刚才跟三姐讲的话，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连委屈也吓跑了。
这么多年不回去，也不告诉他们自己的地址，就是怕他们知道自己在哪里？
这可怎么办？
她忘了已经和大伟离婚的事，赶紧又往家里跑。
一进房门，看到小凳子四脚朝天躺在屋子中间，沙发也离开了墙壁，桌子上横放着一个小板凳和儿子的座椅，而原来桌子上的茶壶杯盘，已经跳到地上，粉身碎骨了，地上开水撒了一滩。
大伟正垂头丧气坐在地上，靠着套间的门框，正两眼发直地喘气。
兰花失魂落魄地走近大伟，害怕地慢慢蹲下，试探着抱住他的左臂，大伟没有推开，也没有理会。
兰花顺势也坐在地上，把脸贴着大伟的胳膊，紧紧地抱着，不说话。
一种恐惧从心头袭来，她感觉一撒手，大伟就要消失了。
两个人谁都不说话，坐在地上，靠着墙，面对着满屋的狼藉。
很久，很久，大伟的胳膊被兰花压麻了，动了动，兰花松开手大伟抽出手臂，兰花马上从后面拦腰更紧的抱住，脸贴在大伟的背上不说话，只是无声的落泪。
就这样，两个人在沉默中不知又过了多久。
最后，大伟要去上厕所，拉开了兰花的手。兰花就那么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看着大伟出去又进来。马上从地上爬起来，像看到救命稻草，再次紧紧抱住。
大伟看了一眼头发蓬乱，满面泪痕，衣服沾着泥土的兰花，用责备的口气说:
“后悔了吧？咋镇犟！我从来没有遇到过镇犟的人！饿不饿？我去咱妈家拿点吃的吧？”
兰花依旧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腰不撒手。
“没事了，我想过了，没有结婚证，咱不要。怕啥？能离就能结，等过段时间，再办回来就行！”
兰花终于用嘶哑的低音开了口。
“刚才俺姐打电话来了，我把咱离婚的事对她说了，她明天来接我回去。”
“啥？你！你说那干啥？”大伟心里一急，又一沉。
“当时我也不知道为啥，说完就后悔了，晚了！”
两个人呆呆的站着，许久，大伟才心一横说:
“不怕，人在我这儿，我不放手，她们也没办法。没事，你放心。”
在兰花的惴惴不安中，时间到了第二天下午，两个姐姐出现在大门口。
她们两人，穿着不起眼的旧衣服，平底鞋，什么都没带，手里只有一只手电筒。她们这是来解救困在这里无法离开的妹妹，心里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并且与老公约好，如果在第二天没有回去，就去报警。
一听说兰花的姐姐来了，大伟的爸妈都高兴地过来帮兰花招待。大伟和兰花之间发生的事，没有人知道。婆婆只知道两口子生气了，现在又和好了。大家都是喜笑颜开，问长问短，只有兰花淡淡的。
晚饭时，大伟的爸妈，三叔三婶都过来陪客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这是兰花第一次娘家人到访，他们极尽东道热情，聊的不亦乐乎。
吃饭间，二姐不失时机的表明了来意。说家里老爸病重，等着兰花明天一大早赶紧回去。
大伟爸和三叔一听，也不禁着急，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是吗？那可耽搁不得，这出来几年了，是该回去看看了！”
“应该，应该，明天早上六点有一班车，正好！”
大伟不愿对他们多说今天两个人离婚的事，马上反对。
“不行！明天不行，姐，你们先回去，我随后跟兰花一起带着孩子过去。咋样？”
“没事，没事，让兰花先跟她姐回去，你随后收拾好手头的事，再去不迟！”大伟爸说。
大伟心里的那个气啊，又不能解释。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进来，是来叫大伟去守灵的。
大伟差点忘了，西边大成的爷爷死了，按规矩，他们晚上要去那里一起守灵。
晚饭后，大伟爸妈和叔叔都回去了，大伟也跟人去守灵了。
兰花安置姐姐们和浩然都睡下，满心恐惧不安的她，趁夜里上厕所，一个人起床出了门来找大伟。
大成家灯火通明的院里，放着漆黑的棺材，与许多守灵的人。
院墙外花圈前的黑影里，兰花像濒死的人，用绝望乞求的眼神，向大伟求助。
“咋办？我回去肯定出不来了。”
“你别怕，只管去，过些天，我就去接你！”大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描淡写地回答。
兰花感觉彻底绝望了，不知为何。
殊不知，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这是他们这辈子说的最后的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