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时憧憬过未来的生活,是种满了不同花季的绿植的房间,有一扇能赏暮云,春江,月色和星河的落地玻璃窗,其余的三面都是书柜,床又大又软,还有一个抱着猫咪的女孩儿,没有父母的叨叨絮絮,没有课业的如箭在弦,没有市井的纷纷扰扰,没有岁月的风雪加催,不舍昼夜。那是多美好的一个梦,总在夜深人静时,拨开意识深处的薄雾,悄然出现,任我自由的徜徉,漂浮。
而今我一步步迈向属于我自己的未来,走到生活的近处,隔着象牙塔的橱窗望去,才发觉它本来的面目,与浪漫主义者的想象和创造大相径庭,它驳杂纷乱,无所不包,处处是诱人深陷的危崖,向前是道阻且长千舟竞渡的险关。生活里或许真有诗意的风花雪月,暮暮朝朝,但那一定是后话了,理想光辉照耀下的的大地,遍布着日复一日的琐碎与苟且——日复一日本身就是最大的苟且,它是被闹钟吵醒匆匆出门去的清晨,是变了质的残羹冷炙,是阳台上待叠的衣物,是地上的发丝和灰尘,是饥肠辘辘却还等待着清洗的躯体,是昏沉疲倦却要强撑着应付琐事的精神,是永远不够花却仍旧被浪费的时间,是来不及为之付出的梦想,和拼命挽留却终于无可奈何被推着向前的未来,它们或许是考验,也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面目。
岳飞曾写过一首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果真有那么一夜“三更惊回千里梦,起来独自绕阶行”,面对那些瑰丽如旧却依然遥远的憧憬,是会缅怀如历历在目而思绪万千,还是情随事迁置之如过眼云烟?会否笑一句:年少轻狂,能否道一声,问心无悔,不负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