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你注意到没有,整条街道上,都是女人在工作,没有一个男人在工作。”
“这个地方的女人,一辈子都在干活,一辈子都在伺候男人。干活干到死。”
“现在本地的年轻女孩,做梦都想嫁到外地去。”
02
桂林阳朔,兴坪古镇。
在一家小餐馆等早餐的间隙里,朋友向我介绍这里的风土人情。一番谈话之后,我用四个字进行概括:男尊女卑。
对于习惯城市生活的人,或许有点难以想象,但其实也不难想象——在这篇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57.59%的土地是农村,相当多农村在偏远山区;在这片土地的5000多年历史里,男女平等的思想如果从建国后开始算,满打满算68年,连5000的零头都不到。
这里不是大城市,这里有点偏远。
03
“这些可怜女子”,我在心里想,“命运对她们如此不公”。
然而,为什么她们自己不努力改变命运呢?嫁到外地有那么难吗?不可以出门打工吗?不可以自由恋爱吗?……
刹那间闪过无数杂乱念头,突然在某一瞬间急刹车停下,脑海有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这么着急关心别人,你现在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吗?”
和这些女子相比,我有着更好的语言能力——我精通中英双语,我有着更开阔的眼界——我出过国去过很多地方,我有着更强大的人脉——北上广深国外我都有认识的朋友……
但,在这个当下,我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了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我想起七八年前。
04
七八年前,智商普通的我考上一所普通本科院校,大一下学期决定学“好”英语。
对于所谓的“好”,我并没有确切概念,我只是把所有空闲时间都交给了学英语:早晨上课前、中午休息时、晚上睡觉前……暑假、寒假……我并没有所谓“科学合理”的学习计划,我对外语习得也没有“科学认知”,只是两年间我背完过《新概念》四册、模仿过N季《老友记》、看完过N本英语原著……
七八年后回首那段人生,最让我惊讶的不是那个少年的满腔热血,而是他虽然一无所有却像拥有一切的姿态。
05
七八年后,我操持比当年流利地道一百倍的英语,走过看过比当年多一百倍的路,拥有比当年多一百倍的资源与人脉……但在这七八年的时间里,我再没找回过那一往无前的姿态。
在无数时刻,我竟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不知何去何从。我担心自己决策错误,惶恐自己不够努力,害怕跟不上国际发展趋势……我拥有很多却好像一无所有。
我开始想,哪里出了问题呢?
06
我想起一个有趣的问答。
宾夕法尼亚大学心理学教授雪娜·易嘉,自小便因病失明,在一场TED演讲上,一位叫做布鲁诺·吉桑尼的记者向她提问:“您是位盲人。我想每个人心里也许都在问,这对您的研究有什么影响吗?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学术研究与美学、色彩等视觉输入息息相关。”
雪娜·易嘉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她去美容院美甲,在两款叫做“芭蕾舞鞋”和“可爱”的颜色间拿不定主意,她向身旁的两位女士征求意见。一位对她说,“你一定要选芭蕾舞鞋。”“那看起来什么样的?”“是一种很优雅的粉色。”“太好了。”另一位女士建议她选“可爱”。“这款看起来怎么呢?”“它看起来十分迷人。”接着她问她们,“那么,要怎样区分两者呢?它们有什么区别呢?”她们说,“一个高雅,一个则迷人。”
她买下了两种颜色的指甲油,撕下标签带进实验室,同时邀请了几位女士来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一半人都认为她在开玩笑,因为这两瓶指甲油看起来是完全一样的颜色。她请另一半能区分颜色的女士继续选择,那些在有标签时候选择了“芭蕾舞鞋”的人,在撕下标签后却选择了“可爱”。
07
按正常人的正常逻辑,正常人应当比盲人做出更正确的选择;如果把正常人比作强者,把盲人比作弱者,按正常人的正常逻辑,强者应当比弱者更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更好的把握自己的命运。
所以年少时代的我,不顾一切的努力,让自己变强大;所以我在想,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女子,或许多么希望自己运气更好一些、容貌更漂亮一些、技能再多一些,这样嫁到外地就会容易很多。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雪娜·易嘉告诉我们,能否做出正确选择,和强大与否没有任何关系;顺着这个逻辑,我们再往前进一步:能否把握自己的命运,和强大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之所以人会痛苦,是因为人生本来就是痛苦的,这和你强大与否没有任何关系。
08
人可以不痛苦吗?
或许可以。我想起另一场对话。
约摸三年前,正在北漂的我回老家一趟,和中学时代的校花约饭。校花大学毕业后便进了老家的一所银行工作,坐班两三年,工作情感都稳定,正打算明年结婚。
校花对我北漂经历频频打击,过程和言语略过不表,我问她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她说:“回老家呀,趁年轻,找份稳定工作。”
我瞅了瞅她工作三年就已略显臃肿的身材,和脑海中堪比平模的身影始终有些对不上号。
这样活着——把一切选择推给命运——或许没有痛苦
09
每一个时刻都是一个选择,人生是无数选择的合集。
如同这个小镇的姑娘想嫁到外地,过上更自由的生活,虽然平凡如你或我,但或许我们都希望掌控自己的命运。
这就意味着选择,而选择总是痛苦,这和强大还是弱小无关。你要做的不是让自己强大,而是做出选择,承受痛苦,不顾痛苦,左奔右突横冲直撞往前走。
走出就尽管一无所有,但拥有一切的姿态。那个时刻,命运自会和你喝一壶茶,说一席话,然后为你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