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很阴沉,乌云聚在一块儿,迫不及待地挑逗人们。
叙酒林早早地打了烊,店里的伙计、酒姬也散了。
柳碧新托起小脸在窗台上翘着腿看着天。
娘把妹妹哄睡后,转头一看,急忙把她抱下来。接着关上窗户,脱掉她的外衣鞋子,俯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后就出去了。碧新不安地动了动,喃了一声,爹呢。
娘疾步到院子里头张望,遥见一个黑影逼近,她紧紧握住藏在袖管里的青月刀。
是柳行义,他来不及跟妻子说明情况,赶忙奔向女儿们的卧房。半梦半醒间,柳碧新被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托起,她揉了揉眼,想打个哈欠,却被爹捂上了嘴。
柳行义将大女儿紧紧地抱在怀里,侧身示意妻子抱着小女儿跟上。
月亮在天上讥笑地凝视着地上仓皇的身影,夜幕像一张巨网将一切收拢其间。
四人穿过幽黑的树林,疾步走向一条小河,岸边放着两个大木桶,两者之间仅用了一根粗壮的麻绳相连。
柳行义将木桶推下了河,护着妻子进了一只,帮她仔细合好盖子后抱着大女儿进了另一只。
河流拖着心脏慢腾腾地驶向远方。
柳碧新被爹的胡渣磕得难受,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抬头正磕上了爹削瘦的下巴骨,闷哼声在爹的手掌里消失。
四周一片漆黑,四肢全然伸展不开来,耳边只有爹均匀的呼吸。片刻,她又在这密不透风的牢里睡着了。
是一个颠簸,沉静的河水开始狂躁起来,伴随着几声雷鸣,跳起热辣的舞蹈。
两个木桶如同巨浪上的波纹,承受着他的滔滔怒火,苟延残喘。
风在肆虐,气浪在舟边劈开,撕出无数条裂口。
柳行义为大女儿挡住了一次次冲击,眼下他无暇顾及妻子和小女儿,只能在暴风雨中一次次祈祷她们平安。
这根已被消磨得脆弱脆弱不堪的麻绳终于在又一次冲击中赢得了解脱,但输家却迎来了一次长久的别离。
柳行义合上眼皮,尽心感知周边的一切。女儿平稳的心跳抚平了一些他心头的伤痛。
柳碧新再睁开眼睛时,爹正守在一旁,她望着爹蜷缩的身影,一动不动。
她转了转眼珠,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座庙,风从瓦片间漏进来,眼前皆是破瓦颓垣,依稀可见曾经的香火不绝。
半炷香烛撑起了整座庙堂。
烛光摇曳着,打亮爹的半张脸。月光流在幽绿的地砖上,不时溜过几只幼虫。这里似乎很冷,但柳碧新没有打过一次寒颤,她尽量保持原有的姿势,不打扰爹休息。
屋里头没有娘和妹妹,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她还是没有动。
在爹自个儿惊醒后,小声地问他。
爹,你累吗。
柳行义静静地看着她。
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