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不上的眼睛:(9)

“好厉害啊!好像是山西修的那种挂壁公路,从山外面凿进去,再在里面建立通道。看完今天我突然想选麻醉了怎么办?哈哈!”云帆一副星星眼的样子。

护士赶紧拿过来一个包装打开。只见吴一凡把面罩放下,迅速地消好毒之后,从患者的喉结下方的环状软骨的地方用针直接穿刺进去,回抽感觉到气体,然后把导丝顺了进去,但并不是朝着肺的方向,而是朝着嘴的方向把那根细长的金属丝往里捅着。

“看,他让金属丝穿过喉头,然后从嘴伸出来!”牧野在旁边兴奋地解释着。

话音刚落,只见导丝从嘴巴探了个头。吴一凡立刻抓起导丝拔出一些,直到导丝的末端完全进入患者的环状软骨,之后再把导丝往下顺一些。之后很轻松的把气管插管套着导丝,顺着导丝的道路插进气管里面,然后撤出导丝。连接呼吸机,完成!心率紧促的滴答声变得越来越缓慢,紧接着血氧报警的声音消失了。

杨国旗立马长叹了一口气,护士和小大夫们也纷纷发出赞叹的声音。

“确实算是一项失传的技术了,这种方法就是对于特别困难的气道,从堵塞的喉咙口下方顺着一点点的空隙把导丝捅过去,相当于用导丝构建了一条虽然细,但是方向非常固定的小路,相当于地铁的铁轨,这个时候,虽然地铁很粗大,空间非常狭小,但是地铁从来也不会走错路,就是因为这个铁轨的引导作用。”牧野虽然也只是听过吴主任的课,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操作,兴奋地一时间都忘记自己被冤枉的悲苦心情了。

“好厉害啊!好像是山西修的那种挂壁公路,从山外面凿进去,再在里面建立通道。看完今天我突然想选麻醉了怎么办?哈哈!”云帆一副星星眼的样子。

“那样陈彦豪会很开心的,这个家伙最喜欢师妹了,切。”牧野吐着槽。他看了眼吴一凡,两鬓已经斑白,豆大的汗滴顺着两颊不停地留下来,白大衣上半段似乎已经湿透了。在呼吸机取代患者的呼吸之后,人流一波一波地散去,一切都平稳了下来。

“哎当时要是我当时不拔管就好了。”走过的小住院医和牧野低声说了一下。

“你说什么?”牧野突然惊醒。

“就是这个心外科的病人来了之后,一般术后第一天中午看情况再拔管,但是那个破呼吸机不知道怎么,老是在漏气,过一会就报警,我特么一晚上也没睡好。所以我早上起来就给拔了,结果被信主任臭骂了一顿。确实,有可能晚拔点是不是能好点。”小住院医说完便摇摇头走了。

牧野突然觉得心里咯噔一下。为什么呼吸机还会漏气?这不是号称最好的呼吸机吗?

牧野看到桌子上就放着刚刚被整理好,还没有送走的叶伟成的病历,他偷偷瞄了一眼,杨国旗还在4号床忙碌着,没有看向这边。所以他给云帆打了个手势让她去一边待好,自己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赶紧翻开了病历。

病历每页纸上都有各种人的签字,所以都略有皱褶,放在一起显得尤其的厚重,整本病历仿佛是一本词典。牧野轻松地根据病历的顺序找到了手术记录和麻醉记录的部分,快速的浏览着。

麻醉之后的补液量,出血量,输血量都没有什么问题,这点牧野是认认真真核对过的,而且在术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牧野长期驻守在ICU,对于叶伟成的体液平衡还有能量的控制,可以说是相当精细,并且动态做着调整。

在发现感染之后,病程上也详细记录了留取细菌培养的过程,以及采用的最顶级的抗生素治疗的过程。这部分自己都复述了无数遍。

远处传来杨国旗的声音,而且似乎越来越近,似乎在和小大夫交代着什么。牧野加紧了翻阅的进程。他开始看一些护理记录单上有没有能够发现的纰漏。

然而护理的记录上,除了一些常见的褥疮的记录以外,没有特殊的疑点。牧野感觉到有一个人正在咚咚咚向自己快速走来。他也没有抬头,迅速地又看了一眼开头的医嘱部分,也就是每天每时每刻患者用药的情况和剂量。

“咦?为什么会这样?”牧野看到一处,心理紧了一下。突然,病历被一双手抽走了,啪地合上了。

“牧野你干什么?”牧野抬起头,看到杨国旗把病历夺走,站在和他很近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牧野装作一脸无辜的样子,拍拍自己的身子,假装很随意地说:“嗯,过来看看病历里面有没有需要我签的字,嗯好像是没有了,杨主任。”

杨主任似乎放缓了一点:“我们如果有需要会找你,你最近最好先别在ICU出现了,好好避避嫌,去急诊待一阵子再回来吧。”

牧野点了点头,就示意云帆一起离开了。

天色已经见晚,太阳忙了一天,也着急地向下落去。火红的彩霞照在等电梯的二人身上,使二人都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云帆沉默了好一会,突然转身问牧野:“师兄,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明白,如果不拔气管插管的话,空气就在病人的肺里面循环了,不会出去是么?”

“是的,气囊充气之后,会完全阻塞气道,这样气体全部会在呼吸机内循环,所以即使产生细菌的话,也会在呼吸机内不停地循环,这样的话患者出现肺炎的几率非常高,所以带久了呼吸机,出现呼吸机相关性的肺炎几乎是一定的。”

“那如果漏气的话,是不是才会出来?”云帆歪着脑袋琢磨着。

牧野的大脑突然被雷击了一下,他没有走进刚刚打开门的电梯,而是几个箭步又冲进了ICU,找到一个保洁员,大声地问道。

“姐姐,姐姐,你们上周一的医疗垃圾还在这里么?”

“上周的垃圾怎么可能还在,我们每天垃圾都有人收的。”保洁员一边擦拭着床头一遍说,“但是你可以去医院垃圾场问问,他们有的时候一周才拉走一车。”

牧野飞快地跑出去。他现在感受到的已经不再是委屈了,他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愤怒。这个家伙,他到底在想什么,他真的是要牺牲一个完全无辜的人,来伤害一个病人吗?

漏气的呼吸机连接管道,那条奇怪的让人想不明白的医嘱,耐药的细菌,病人惊恐的眼神。这一切都让牧野越发地确定了自己那个不成熟但又十分可怕的想法。

这绝对不是一个由自己引发的,单纯的并发症,而是医疗事故,不,是杀人!

牧野飞奔到医院的垃圾处理场,看到一个中年的妇女在看着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着手机的视频,丝毫没有被周围令人作呕的气息所影响。

他克制了一下呕吐的冲动,敲了敲没有关上的门。

“阿姨您好,我想问一下,咱们这边还有没有上周一的垃圾?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孙院长让我来翻一下,好像是他丢了什么东西。”

大妈立马扔下手中的瓜子皮,用非常标准的上海话说:“院长寻不见东西了额,侬勿要着急我去帮侬找找看。院长为啥老丢东西的啦!”

“院长之前也丢过东西?”云帆迫不及待地问道。

阿姨撇了一眼姑娘,似乎还是更喜欢旁边那个长得阳光干净的小伙子。

“哎哟,也记不清爽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反正老久远了,当时院长就是一个主任,也是带了老多人过来我这里翻东西翻的一天世界,最后好像找到了啥么子,我帮你们讲哦,之后老多领导都被换特了,肯定是寻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阿姨,都一周了,垃圾还能留着么?”牧野想了想,又催促着阿姨,他非常想证实自己的想法,但又觉得希望太渺茫了。

大妈在堆成小山一样的垃圾堆里翻着,然后跳了下来。指了指里面说。

“上个礼拜天已经拉走了一车子,里面还有几只黄色的老大的袋子应该还有一些礼拜一的,不过也只有一小部分了额,你们要是翻什么帮我讲一声呀,阿姨帮侬找找看,小伙子侬看看瞧侬穿的卖相噶好,勿好弄脏了呀。”

牧野喜出望外地说:“没事的阿姨,我自己弄就好,谢谢您!”然后把白大褂搭在旁边,把长袖的白衬衫挽起来就过去搬垃圾袋了。

他一边寻找着写着日期的黄袋子,一边期待着自己想看的东西还在里面。这时,旁边递过来一副手套。

云帆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幅手套,笑着看着他。另外一只手捂着鼻子,似乎是被猝不及防的霉味恶心了一下,感觉下一秒就要呕出来。她把头发盘了起来,气质立刻变了很多。

“戴着手套啦,一个外科大夫这么不讲究,这些可都是医疗垃圾,万一有个什么梅毒艾滋的怎么办呀!”云帆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说着。

“谢谢,你赶紧回去吧不用管我了,这里太脏了!”牧野感激地接过手套。

“没事的,福尔摩帆需要亲自看才行,我怕你太马虎了!”云帆似乎是担心牧野嫌弃她怕脏,赶紧把捂着鼻子的手往下,戴上手套就开始一起找起来垃圾袋。

牧野有点难为情,但是也没有再继续赶她,自己赶忙寻找起来。

天色见晚,两个穿着精致的人在垃圾堆里逐渐就滚成了两个泥猴。当牧野看到云帆盘起的辫子不小心垂了下来,打到垃圾上弄脏的时候,似乎有一些心疼。但看着云帆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心里似乎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碰了。

两个人辛勤地工作着,却没有注意到,远处有一双雪白的眼睛正看着他们。这个人缓慢地走着,趁着夜色,走在大楼的阴影当中,似乎与黑夜融为了一体。他安静地走着,像一只猫一样不发出任何声音,他遥远地看向垃圾场的方向,没有停下,继续向前走去,但是眼神当中多了一份凝重和焦虑。

当牧野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牧野和云帆的心都凉了半截。

那是一个气管插管,但是在满视野的气管插管当中,他们一眼就能看到。因为一般的插管都是透明的管子。而这个里面,覆盖着满满的金黄色的菌团,好像金黄色的苔藓一样黏在上面。牧野用手掰了掰,可以看到清晰地用锐器切开的一个口子。

“这是谋杀!”两个人不禁对视了一下。

突然间,视野之中,还有一样东西也引起了牧野的注意,他默默地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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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高能,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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