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
我创业之后啊,越来越少说别人的坏话,这可不是因为怕得罪人啊,而是我渐渐地了解了,说一句坏话就是堵了自己认识世界的一条路。坏话这个东西一旦说出口,你随后的心理活动就是这样的,要否定这个现象存在的合理性,然后呢会发生一件更恶劣的事儿,就是关闭对这个现象认知的好奇心。所以啊,说别人坏话最严重的结果其实不是得罪人,而是自己会变得更愚蠢。语言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强大了,它会把一些儿模糊的想法固定下来,它不仅是交流的工具,它还是我们通向世界的一道门。前两天我推荐张怡筠博士的《儿童情绪管理工具》说它思路很奇妙,哎,妙就妙在这儿,是用孩子自己的语言管理他们的情绪。
朱建军: 一旦说出来就成真了
原始民族普遍对语言有一种敬畏,他们相信语言文字和言辞有一种强大的魔力。原始人心目中的语言全部是一种“咒语”,它们可以呼风唤雨、役使鬼神,更可以为福为祸于人。
在多数现代人心目中,语言仅仅是一种工具而已。原始人对语言的看法,只是一种愚昧无知的表现,一种迷信而已,没有任何真实的价值。
但是,果真如此吗?
1
蓝色是真的吗
其实我们一生都不知道别人看到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我不可能知道别人眼中的大海的颜色是不是和我眼中的大海是一样的颜色,不可能知道别人听到的声音和我听到的是不是一样。
每个人存在于以他自己为中心的不断改变的体验世界中。
通过符号化的过程,我们在心理经验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符号化的世界,这是我们的心理世界。
比如:当我看到大海的时候,我把眼中看到的一种经验命名为“蓝色”,以后,“蓝色”就是一个符号。以后,当我看到另一个类似颜色的东西时,我就会说这是“蓝色”。
◇
言说,必定对直接经验有所歪曲。
例如,当我下一次看到某种颜色,说“这也是蓝色”的时候,这个颜色和上次我在那个海边看到的颜色不可能完全一致。即使我是回到同一个海边,但是时间不同了,那海的颜色也必定有所不同,只是近似于上次看到的颜色。
但是,我说“这是蓝色”,也就忽略了这个差异,而把不同的东西看作是相同的了。
这个歪曲是必要的,这样的近似性的认知也是必要的,因为这世界上不会要完全相同的重复。只有借助近似性,我们才可能建立符号,并进行任何心理上的信息加工。
2
爱情是真的吗
人对世界的符号化方式决定着他心中的世界。
比如,对直接经验的标定方式不同,看到的世界就不同;不同民族的颜色词不同,他们对色彩的识别也就不同。
比如,中国人有一个“青”的颜色词,所以中国人就会看到这个颜色,而在美国人看的时候,所看到的却只能是某种蓝色、或绿色、或灰黑色,而不会有什么青色。
有些东西只存在于心理世界,比如爱情。
爱情不存在于物质世界。爱情是人对一些感受的标定。感受是直接经验到的,但是,爱情不是。
不同的人会把不同的经验标定为爱情:
有的人把性冲动或未被满足的性需求带来的体验称为爱情;
有人把一种相互依恋的温柔的体验称为爱情;
也有人把欣赏对方或被对方欣赏的感受称为爱情;
也有人把占有了一个异性的满足感称为爱情。
◇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呢?
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一个假问题,因为爱情本身就是人们创造的一个词汇,不同的人用它指不同的感情体验,你不能说谁绝对正确而谁绝对错误。
虽然如此,你把什么标定为爱情,你对爱情法则有什么看法,对你的行为方式的影响是很大的。
假如你看过很多的西方 18 世纪的爱情故事,认为爱情应当是两性间产生的一种激情,是一种盲目的感情,是一种狂热。那么当你和某一个异性相处时,产生了一种温柔的喜悦,一种朦胧的快乐,你也许就不会把这个感情标定为爱情,从而也不会和那个异性建立恋爱关系。
但是如果你看的是中国古诗,你也许就认为这个感情恰恰是中国的爱情。那么你可以会告诉自己,“我爱上他了”,并从而接受对方的追求。
◇
直接的经验即使是相同的,标定的不同也会使人产生不同的行为效果。
梁山伯和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做了3年的同学,感情很好,但是梁山伯并不认为自己爱上了祝英台。因为梁山伯认为两个男人之间是不能产生爱情的。但是当他知道祝英台是女人时,却马上认为自己“爱上了她”。
如果我们认为爱情是一种确定的感情,可以思考一下,梁山伯对祝英台的“爱情”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
如果说是在梁山伯知道对方的性别的时候开始的,那个时候祝英台并不在他身边,并没有做任何新的举动,为什么这个爱情就会突然这样强烈?
如果说梁山伯的爱情是 3 年来积累的,为什么这之前梁山伯并没有认为自己有哪怕是一点点的爱情,而认为自己对祝英台的好感都是友谊?
因此,爱情不是感情经验,而是一个对直接经验的标定。
当梁山伯知道对方是女性,符合爱情的条件时,他把自己原来标定为友谊的那些感情经验,重新标定为爱情。
如果标定是友谊,则梁山伯觉得双方分离是可以接受的;而标定为爱情后,则按照那时的中国人心目中的爱情法则,相爱的人之间分离是十分痛苦的。于是梁山伯的行为也有了巨大的变化——他决定要和祝英台“永不分离”。
3
现实是真的吗
经过符号化创立的心理世界是可以交流的,因为人与人之间通过语言等符号系统交流。我们所交流的事物,只是自己心中符号化的心理世界。
因此,我们就有一种强有力的影响他人的方式,那就是把一种符号、一种标定方式、一种对心理世界的法则告知别人。一旦对方接受了我们的话,那他的心理世界就会受到我们的影响。
语言就是一种非常好的符号体系,借助它,我们可以创造出一些新的词、新的句子、新的理论、新的意义和新的比喻,他们一旦被别人所接收,就会在别人的心理世界中创造出新的心理现实。
一个人用语言对别人进行标定,而对方接受了这个标定,这个语言就是咒语。对对方进行积极的标定就是所谓的祝愿,消极的标定就是所谓的诅咒。祝愿和诅咒都是咒语。
我们说“你真是一个好人”,这就是一个积极的咒语,咒他做好人。如果他接受了,他就会认为自己是好人,从而在行动上和他认为好人的行为一致化。
相反,父母对孩子说:“你怎么这样笨呢?”这就是一个消极的咒语。孩子接受了,就会变得越来越笨。这就是咒语起作用的机制。现代人跟原始民族没有什么区别。
4
日常生活中,有许多类似活动。比如,一些宗教导师对信徒的传教,政治领袖对群众进行宣传,一个人对自己的情人的心理影响,商业界做广告……
原始民族的人如果相信自己被巫师下了咒,相信自己不可能活了,他就会死去。这个过程是通过什么载体和生理活动完成的,实际上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是:只要他们相信有这样的效果,在他们的心理世界中,这就是一个现实。
现实不是一个已然存在的实体,等待着语言去描述和表达,相反,现实本身就是语言的产物。
举个例子——
如果有人对你说,“请不要想象一只猴子”。
抱歉,你做不到。
你肯定会瞬间想象一只猴子。
语言不仅是你的想法的表达。
语言也可能是管理你的工具。
善用语言,你就对世界开关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