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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蹲在储物间角落，用丝绒布擦拭最后一个展示包。香奈儿菱格纹在冷光灯下泛着过于完美的光泽，就像她嵌在脸上的职业微笑——这是入职培训时总监亲自示范的"露八颗牙齿，眼里要有光"的标准表情。
地下室通风管道突然传来异响，霉湿的空气中飘来若有若无的咏叹调。她循着声音掀开某任店长遗落的油画框，在蜘蛛网覆盖的墙缝里扯出半张海报。烫金字体已斑驳成暗红色，依稀可辨"新光明大剧院"字样，画着戴羽毛面具的舞者悬浮在星空下的奇异场景。
"午夜场无需门票，只需摘下面具。"背面的钢笔字洇湿了她掌心的薄汗。腕表指针停在23:59，手背突然灼痛，浮现出威尼斯风格的红黑面具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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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冲刷着哥特式尖顶上的石像鬼，周默隔着马路数剧院外墙的裂痕。那些裂缝里渗出荧蓝微光，如同血管中流淌着异界的血液。当她数到第十三道裂痕时，青铜门扉轰然洞开。
水晶吊灯将破碎彩玻璃映成万花筒，数百戴面具的宾客正在跳永不完结的圆舞曲。穿燕尾服的侍者递来银质半脸面具，冰凉金属贴上皮肤的瞬间，周遭的声音突然变成彩色丝线钻进耳膜。
"王总说要收购三组数据...""孩子班主任又在群里点名...""安眠药藏在维他命瓶..."无数隐秘的私语在她脑内炸开，周默踉跄着扶住罗马柱，发现只要注视某人面具，就能看到缠绕在他们脖颈上的锁链——有的是黄金打造的金钱符号，有的是婴儿手掌形状的亲情镣铐。
3
午夜钟声敲响时，所有镜子突然长出獠牙。周默被推进无限复制的镜廊，她的面具在挣扎中碎裂，飞溅的银片割开时空裂缝。
"周小姐本月业绩又是第一呢。"左侧镜像里的自己穿着Dior高定，口红是吃人的正红色；右侧镜像中，八岁的小女孩正把不及格的试卷塞进下水道；而正前方的镜面轰然炸裂，黑衣的自己握着滴血的玻璃片冷笑："撕碎这些虚伪的面具！"
"有趣的孩子。"剧院主人从镜中浮出，他脸上的纯金面具流淌着液态月光，"签订契约，你就能永远藏在这座宫殿。"契约书浮现出同事、父母、客户的面容，只要她触碰其中任何一张脸，对应的现实关系就会被彻底抹除。
4
争夺面具时，周默撞倒了面具修复师的工作台。彩色珐琅碎片中，穿波西米亚围裙的姑娘正用金缮技法修补一张哭泣小丑面具。"小心点，"她的雀斑在鲸油灯下像跳动的星子，"这些碎片都是心牢的钥匙。"
修复师将小丑面具残片拼成三棱镜，照出周默深藏的童年记忆：因为没忍住嘲笑暴发户客户的乡土口音，她被罚跪在仓库背三个小时产品手册。那些奢侈品的法文名字像带刺的藤蔓，从此绞杀了她所有的喜怒形于色。
"面具不是谎言，而是暂时栖身的茧。"修复师指尖的金线突然绷紧，"快躲开！"黄金狮王面具的持有者破墙而入，他身上的世俗锁链已化作实体，正将整个空间拖向欲望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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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周默将三张面具掷入舞台深渊时，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怒吼。那些被撕下面具的宾客露出血肉模糊的脸孔，像被剥壳的寄居蟹般疯狂逃窜。修复师拉响古董手风琴，幸存者们开始合唱《假面舞会》中雷纳托的咏叹调，声波凝成光刃劈开诅咒结界。
破晓时分，周默在仓库醒来，手背的印记化作永不凋零的蓝玫瑰。当她走进街角新开的午夜咖啡馆，柜台后的修复师眨了眨眼睛，正在研磨的咖啡豆散发出老剧院特有的陈木香。
"今日特调叫'威尼斯狂欢节'。"推过来的拿铁拉花是面具形状，杯底沉着几粒珐琅碎片，"小心烫，这是用谎言的余烬煮的。"
窗外飘起细雨，周默看见玻璃映出的自己——没有标准微笑，没有完美眼妆，但吧台边穿格子衬衫的程序员、抱着教案的教师、手腕缠绷带的画家，他们手背都盛开着同样的蓝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