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枫叶丰泽
我是先看过了电影，才去买的李碧华的原著。从这个角度来说，我应该感谢陈凯歌；读了原著后，越发觉得文字的魅力，不是一群需要提高文化素养的艺人可以比拟的。当然他们已经很卖力也比较恰当地塑造了人物形象。
李碧华在小说《霸王别姬》中，用了浓重的笔墨来刻画小豆子(程蝶衣）和小石头（段小楼）这两个人物。
小豆子在妓院里出生，除了母亲，他没有亲人，甚至连母亲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这样的身世，让他有了一种极度卑微的感觉，他处处看别人脸色，也强烈地渴望能被人保护。
小石头自小被送到戏班学戏，在严寒酷暑，狼嚎鬼叫中练就了一身武艺和唱腔，为人仗义。
在师傅严厉得近乎残酷的形体和唱腔的日常训练中，小豆子因了小石头的仗义保护，而免于被更加严酷地掌嘴。但是小石头却因此而受到鞭打的惩罚，并在寒冷的深夜，被师傅要求跪在大雪地里反省。
小豆子感恩于他的仗义，感动于他的保护，同时也心疼他的挨打。从他跪在雪地里把小石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应该就注定了他对小石头情感的递增和日后爱情的加剧。
人处在陌生的环境与人群中时，孤独所造成的恐惧和难过，是别人所无法理解的。这个时候，脆弱的人儿如果得到了别人的同情又或呵护，确实会让人有一种亲切感动甚至是依赖的感觉。想来小豆子日后对小石头的情感递进，以至于无法自拔，也是这个原因吧。
随着年龄的增长，程蝶衣（小豆子）对段小楼（小石头）的感情越来越深，也越来越细腻；而段小楼对他却依然是兄弟情谊。
这份大大咧咧毫无疼爱可言的兄弟情，让程蝶衣敏感细腻的内心颇为受伤，于是他会跟段小楼耍小性子，会莫名不理睬他，又或突然在他面前流泪。直到段小楼寻下了菊仙，并在青楼里当众宣布菊仙是他的女人时，程蝶衣才彻底绝望了。
一份无法得到回馈的爱情，让程蝶衣伤心难过绝望的同时，也恨透了菊仙。这倒是符合了所有三角恋情的规律：被伤害的妻子总是恨透了插足者，把她们视为不可饶恕的罪恶之源；却忘了，假如没有男人的罪恶，第三者无论如何没本事兴风作浪的。
程蝶衣对菊仙的恨多深多久多痛彻心扉啊，于是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当菊仙被人们拉出来游行示众时，程蝶衣痛快且疯狂地揭穿了她的老底：她是来自青楼的女人！
这话一出口，程蝶衣痛快地笑了。他笑得畅快淋漓，眼泪都笑了出来。这笑似乎让他那被人们按下的头和抬起的双臂没有那么疼了；或者这笑让他在那一刻，因为扭曲的快乐而忘记了疼痛。
这话一出口，段小楼愣住了。他无论如何想不到，从小玩到大，从小被自己保护着的小豆子会这么歹毒，居然在人前揭发了菊仙，他的爱人。
要知道这一揭发，等待着菊仙的，是何等悲惨的命运啊！于是，他恨得怒火冲天，嘶咧着嗓子咆哮着：“我揭发，他程蝶衣，装神弄鬼，自己大男人一个，却偏偏要当女人，他爱我，但我不爱他！于是他恨我......"
周围的人哗然了，被按着头的程蝶衣疯狂了，他听段小楼这样说自己，心中存有的那份爱情被怨恨和妒忌摧毁，他于是歇斯底里地说：“段小楼一贯生活作风败坏，找一个青楼女子为妻，实在是不知羞耻。我要揭发，他还说过很多反.动的话......"
程蝶衣疯狂了，这揭发让他兴奋不已。人们把对青楼女子的鄙视好奇与不敬，畅快淋漓地宣泄在菊仙身上，给她剃了阴阳头，谁都可以从四周给她一拳或扇她一巴掌。那些心理变态猥琐的人，则趁机在背地里欺负毫无反抗能力无辜的菊仙。
人们啊，当心底最恶的东西被激发了出来时，便全然不顾人心、道德与法律了。段小楼看着心疼，为了保护菊仙，他违心地说：“别打她了，我要跟她离婚。”
菊仙在被人们凌辱和摧残的时候，都能镇定地说：“我虽然出身青楼，可是你们也不用看轻我，下辈子我还跟着段小楼，一辈子只跟他一个男人。”
可是当她听着段小楼说出要跟自己离婚的时候，她没能理解丈夫的苦心，以为他嫌弃了自己，所以她那一刻心灰意冷。
而程蝶衣却听明白了，他知道段小楼之所以提出要跟菊仙离婚，是要保护她。于是妒忌、绝望、愤恨的情绪涌上心头，这令他像个疯子一样指挥着在场的众多疯病患者：“大家不要放过她啊，斗死她，打死她，斗死这对狗男女......"
他因为妒忌，这样无情地伤害菊仙时，一定忘记了：当他毒瘾发作时，是菊仙耐心无私地日夜陪伴着他。她给了他犹如母亲般的安全温暖与温柔，而他却还给她坟墓般的冰冷与绝望。
作者用沉重的笔墨把人性的贪婪、背叛和险恶描写得精准透彻，让人读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内心不免感慨到：多么幸运没有出生在那个疯狂的年代；多么可怕啊，这样人揭发人，人整人的年代。这让我们不禁庆幸自己生在了和平、友善、充满阳光和希望的时代。
刚烈的菊仙自己了结了生命，段小楼唏嘘不已，从此与程蝶衣成了陌路。后来疯狂年代结束了，段小楼那时已到了香港，却不再从事老本行，随便谋了个差事混日子。
程蝶衣在北京的京剧院担任团长，由组织安排娶了一位女子为妻。这个安排给他带来的痛苦，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吧。
但是世间事都有因果，不知这种结局是不是上苍对他曾经在无辜的菊仙身上发泄的疯狂与伤害而做出的裁决呢？
《霸王别姬》是部严肃的有灵魂的小说。作者李碧华用精湛的语言，缜密的情节构思，以及对历史的反思和对人性的刻画，揭示了人性的险恶，世道的艰难，人心的游离变化，以及人们对生的渴望与追求。
读完这部小说，内心是有些沉重的，但是并不会厌烦，反而平添了一份敬畏的情怀。
人生不易，每个人都应该走好自己的路。它可能是一条坎坷崎岖的道路，但只要方向正确，就请不畏艰难地走下去吧。
人，总要为自己寻求一条生路；人，总要对未来有一个念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