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是一种美
——读阿贵的几首情诗
文/齐凤艳
与阿贵成为微信好友时间并不长，但是他的诗给我留下的印象却是颇深的。我发现阿贵不仅在积极的探索他的杂文诗，他的情诗也非常耐读。在我认识的大部分四五十岁的男诗人中，写情诗的很少，甚至几乎没有。所以我觉得阿贵老师蛮可爱的。
爱情是人类生活中不可缺失的部分，也是人类文学史上永不过时的创作母题。而思念是一切爱情吟唱中最永恒也是最美丽的部分。古今中外脍炙人口的大部分爱情诗歌几乎都是由于诗人想念远方的爱人心有所感而抒写而成的。在爱情的悲欢离合中，为什么别离最能击中诗人那颗多愁善感的心？
《想一个人》
先是死人的躯体
一动不动，任他折腾
之后，把扔在地上的纸
收拾干净，像收拾震后的
废墟。想一个人
血液在奔跑，脸颊红润
额头滚烫，高烧一直不退
你仿佛破门而入
像一条蛇缠绕硕壮的树
从头到脚，越缠越紧
那种令人窒息的拥有与付出
躺在蓝色的波浪上
想一个人，是幸福的
一种流泪的
幸福
想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李清照的思念是含蓄的，矜持的，阿贵的思念是猛烈的。思念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无形却庞大，而诗人心甘情愿地任他的摆布和驱使：你尽可以折腾我吧！我愿意为你辗转反侧，涕泪横流；我愿意成为一坨废墟，擦泪的纸巾你看得见，你看不见一个身躯的历劫。这首诗是非常有冲击力的，“死人的躯体”、“震后”、“废墟”、“高烧”不退、“蛇”的捆缚等意象都直观且直达意识，所以形成了触目惊心的感知效果，尤其是“蛇缠绕硕壮的树”，一方面“硕壮的树”这个词语的选择就像诗中其他意象的选择一样具有男性的性别特征（的确，我是带着对男诗人笔下的思念是什么样的探视而对阿贵的这组诗颇感兴趣的），另一方面，“蛇缠绕硕壮的树”让我想起古希腊雕塑作品《拉奥孔》，如果说窒息是一样的，但是思念是拥有与付出的兼备。付出的是爱，是一种美好的情感，而且诗人是在享受思念的捕获与缠绕，那是幸福的。所以在诗的结尾，意象的向度发生的转变。“蓝色的波浪”犹如敞开的怀抱，广阔而不失柔情，那水是你的深邃也是你的温婉，当波浪漫过，我的泪融入你的谁中，也被赋予了你的曲线之美。
《就这样想你》
知道，夜空中是你眨眼
有个称谓动弹不得，像仪器
小心翼翼的走，生怕
踩疼，一个随时随形的影
棒在手心，吃下肚
最想吃的毛发，哪怕万一
起居，进出洋房
与此房相映射，差之毫厘
穿上身，紧贴的温柔
一定是你独享，齿痕的喘息
与上一首诗相比，这首诗因其基调的轻柔而似乎更耐品，欣赏它要像慢品一杯咖啡那样，在唇齿之间舌尖之上，细微地尝舔，隐密地轻嗅，手指也得参与进来，瓷器光滑有形，液体温度如釉。这样，才能领会这首诗中的思念的质地。就这样想你，无处不在的你，无处可寻的你。我所有的感官都长出触角，探寻你，触碰你：一首非常具有感性美的诗。读者们自己感觉吧！想你是一种美，我必须把它写在诗里。即使这美是虚幻的，但是当我在“草色烟光残照里”，“手把梨花，寂寞泪阑干”时，我是景致的一部分，因你而起的寂寞与相思使我成为风光。
虚幻的美
一只蓝色气球
躺于胸怀
被阳光牵走
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们以为
那是永恒的爱
一生的幸福和牵挂
始终走不出隐秘的暗室
和一道河流。
也越走越近。剜了
我们各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品尝炸裂的肉体与时光
像一张旧照片
正在解读
美好的谎言
写思念的诗自古有之，最早可以追溯到诗经。《关雎》和《蒹葭》就是两首名篇。从这两首诗中的描写来看，男子对女子的思念是带有一定的主动性，他们会主动的寻找破解思念的办法，追求心中所念的美人，他们的爱情有可能实现。但是在阿贵的诗中，或者在很多破碎的感情中，昔日的情人已经是不能去追求的了，所以这思念就更凄楚甚或是苦楚的（比如阿贵这首诗中“剜了”这两个字，血红的心房啊）。那么，思念或者思念的美，是虚幻的吗？
《虚幻的美》这首诗中，气球这个意象颇巧妙（巧妙是匠心运用之后的轻盈表象，很多神来之笔其实都是来之不易的）。思念是依靠思念的人而存在的，深情是思念的土壤与气脉，它需要依托。思念之人是思念的造物主，所以，你能说是虚幻的吗？无法达成的爱，不可企及的你，我都存放在一个“暗室”，“一道河”。这道河是我们一起走过的一截时间，是时间射线的一个端点，延伸在之后的所有日子里。所以，这爱与思念不是虚幻的，它们既有时间上的绵延；也有空间的存在场所：我们的心房。
《无声的夜》
千里之外
看见一朵云飘来
纯白的一朵云
像一只温顺的羊
牵着你
在大街小巷飞
爽爽的飞
我回到多年前
今夜有雨
什么也不听
只听
你的歌和
心跳
“半天凉月色，一笛酒人心”。想你是我与夜晚的对饮。黑暗中，一颗思念的心可以幻化出云、雨，云里只有你，雨中也只有你，你的歌声，你的心跳，其他都是背景。思念是有创造力的，能够让诗人跨越时空，呼风唤雨，能够导演一朵云将爱恋的人牵出来，连同她的声音和心跳。思念将你引到我面前，想你是我与你再相见的唯一的路。让我如何不想你？
《下雨》
不能再承受的时候
就下雨
没有什么再宽阔
也没有什么再深厚
只是不能承受
一场雨之后
习惯麻木
不去想她的来
也不去想她的去
只想在雨中
像一棵树
变得痛快淋漓
这首诗让我想起木心的诗句：“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而阿贵说：“你再不来，我要下雨了”。相比之下，雪似乎太轻盈了。雨则不仅同雪一样辽阔，而且深厚，而且它瞬间的打湿淋雨之人的效果是诗人所追求的。让思念将我浇成落汤鸡吧。我是思念的俘虏，我愿意在它面前不堪，无助，落败。诗人想历一场淋漓尽致的思念之劫。生活中的麻木需要一个“激灵”，一阵颤栗。但是在生活中，除了自我麻木又能怎样？“我”必须常常麻木自己，用诸事驱赶你。你的来，是过往，我的去处不在你的世界。两个分开的人的联系只能在记忆里和思念中。来一场雨，在记忆与思念中，满足于像一棵树一样浸泡个痛快。
《闪电》
扯天扯地的一闪
撕心裂肺
这是不是爱情
最黑暗的一天
最黑暗的时刻
一道疤痕的记忆
小桥流水的温馨
始于电闪雷鸣
蜿蜒在迷蒙的原野
必须说，阿贵是非常善于通过自然意象来寄托和渲染情感的。爱情就是电闪雷鸣，相比之下丘比特的箭就弱爆了。被爱击中的时刻，心灵被一道光照亮。当爱情远去，闪电如霹雳，也似受伤的心上的疤痕。然而，这道疤痕，也是打开天幕的拉链，是进入甜蜜回忆的门。门内：“小桥流水的温馨”，曾经的美好时光“蜿蜒在迷蒙的原野”。想你时，与你有关的一切都是美丽的。
就像春天。“唯有相思似春色”，就以阿贵的这首《你是我的春天》结束我的赏读。仔细读这首诗，读出思念的细腻、轻盈、甜蜜，读出鸟语花香，读出心灵的呼吸，读出向往和美。
《你是我的春天》
寂寞长夜
花之心，什么时候解禁
流水，鸟语和梅林
脚步由远而近
交响着古典的雷鸣
风来了，你的手抚遍忧伤
浸泡在阳光的温泉里
我的每一个毛孔都为你打开
小心呼吸你的爱情
你让种子发芽，悄没声息
我们长成葱绿的明天
弥漫原始的体香
野花次第开
在心底
作者简介：齐凤艳，笔名静铃音，有诗歌、散文、文艺评论发表在《海燕》《扬子江》诗刊《芒种》《辽河》《散文选刊》（原创版）《羊城晚报》《中华文学》《西部散文选刊》《椰城》《精短小说》《人民日报》海外版《黑龙江日报》《江南时报》《华西都市报》等。诗观：诗是一扇门，打开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