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东路57号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冬季限定写作【倒数】

时间刚过八点,华江在工位上,屁股还没坐热。突兀的电话铃响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显示器上的陌生号码,迟疑了一下,直到铃响第六声,他才拿起话筒。

电话那头空荡荡的,犹如深渊般静谧,华江露出一丝疑惑,或许是有人胡乱拨号,竟打到报社来了。

华江刚想挂断,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鼻息声,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认真竖起耳朵来,这一回听得真真的,那是一种沉闷而浑浊不堪的回音,声音跟蠕虫一样抖动着身躯,从电话那头顺着网线爬进他的耳朵里。

阳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华江的工位上,有点眩晕。华江想喝口水,不料一失手打翻了放在桌子上的马克杯,咖啡撒了一桌子,浓郁的香气四散开来,在空气中久久不愿散去。不祥!华江皱起了眉头,他一只手抓住电话,另一只手慌乱地抽出纸巾把咖啡覆盖住,工位上立刻堆起了一叠棕色的小山。

“喂!”华江朝着电话喊道,“谁在那儿?有事情快说话!”

华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此时报社还只有他一个人,而电话那头的诡异声音仿佛来自异时空,他偶然想起自己多年前看过的《咒怨》,仿佛只要挂掉电话,伽椰子就会满面笑盈地出现在身后。

“不要搞什么恶作剧!”华江有些气愤,“我能看到你的号码,我能找到你!”华江毫无头绪地说了一句,这或许就是一个该死的恶意骚扰或者是有些人别有用心的玩笑......

“喂——喂——”电话那头突然涌来一个爬虫般的声音。

“什么?”华江大声回应道,“你想说什么?”

“今天早上九点,人民东路57号,有人跳楼。”那个声音说完,挂断了电话。

随着一阵“嘟嘟”声,对面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华江一脸疑惑地放下电话,这算什么?他想,死亡预告?他努力回想刚刚电话中的语音,“今天早上九点,人民东路57号,有人跳楼。”这句话如同咒语一般萦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华江知道人民东路57号,那一带都是老破小,一些老小区正在动迁,那里的住户寥寥无几,这样的地方有人跳楼,还是未来一个时间——华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八点零五分,距离九点只剩下五十五分钟了。

八点十分刚过,同事们陆陆续续回到单位,华江的视线疯狂地扫射着,终于把目光锁定在师傅马伟光身上。

“马老师!”华江站起身来,冲着马伟光打招呼,“能占用你两分钟时间吗?”

马伟光看了看,“就两分钟,到我办公室。”

“马老师,”华江一进办公室就把刚才的诡异电话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觉得这是什么?”马伟光挑了挑眉毛,“用新闻人的思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华江说,“我能去看看吗?”

“不排除是恶作剧,但或许是真的,依我的经验来看,这个来电者多半就是想要跳楼的人。”马伟光顿了顿,“这个家伙,联系好报社去现场看他表演,无非是想博得同情,人民东路57号,那里有很多房子要拆迁,要么是对政策不满,要么就是施工队拖欠工资之类的事情,华江,你还没有单独外出采访过吧。”马伟光说着视线收敛,盯着华江的眼睛。

“还没有,马老师。”华江摇摇头。

“我同意你去,就当是对你的一次锻炼,做得好,或许可以考虑你的转正。”马伟光说完看着窗外写字楼的蓝色幕墙玻璃,摆摆手,示意华江出去。

“谢谢马老师!”华江有些激动,他朝马伟光鞠躬,快步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见习记者的证件就往楼下走去。

华江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是八点十五分,距离九点还有四十五分钟。华江想到从单位到人民东路平时大概需要开车20分钟,他不得不提高了速度,现在是早高峰,如果堵在路上会浪费很多时间。

华江麻利地爬进自己的凯美瑞,随着车子启动,他二话不说冲到大马路上。

宋利翔看着早上的电视广播失望极了,这些平淡如水的幸福生活跟自己一点都不搭边。他有些沮丧,为什么别人可以如此幸福,而自己——他看了看自己的居住环境,简直一片混乱,房间里邋遢地堆满了各种垃圾,桌子上还摆着前两天的泡面盒,33岁了还找不到对象,生活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他懊恼地踢了一脚,不想踢到了桌子腿,左脚的大脚趾痛得他眼冒金星,泪水都流出来了,“妈的。”他咒了一句,弯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脚指头。他看到桌子下面有一份报纸,想起来这是昨天从单位顺回来当垫布的,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桌子下面。他皱起眉头努力回想起昨天的事情来。

昨天宋利翔是夜班的,工地上要搅拌混凝土,一直到凌晨最后一辆泵车才离开,他恍惚想起走的时候老板交代他今天要给王平送一份图纸过去,叫什么地方来着......宋利翔思索着,好像在什么人民东路57号那边。

宋利翔回来很晚了,他一个人在大排档喝了两瓶燕京,吃了点烧烤才提着东西踉踉跄跄往出租房走去。

到了房间,二话不说,扔了东西就趴到床上睡着了,这会儿才醒来,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他把报纸捡起来,发现竟是《A市新娱乐报》,心里头那股气就上来了,本来这家报纸就报道一些明星八卦、拯救小动物之类的专题,去年这家报纸竟然报道了宋利翔工作的工地,说是有人从架子上窜下来,摔得半身不遂......本来报道就夸张了,当事人后来也澄清没有瘫痪,只是治好之后有些跛脚,可哪有用,最后事情闹大了,项目被罚了5万块,这些钱最后都是他们这些管工地的领班的奖金里扣下来的,宋利翔也被扣了5000块。

宋利翔越想越气,他把报纸翻到末版,在右下角的位置找到了报社的联系方式。宋利翔是想过愚弄一下这家报社的,他看着联系方式,眉头就紧锁起来,心里打着什么算盘。只见他眼珠子骨碌碌地旋转着,把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看到第三版有个新闻说一个老人从楼梯上摔下来,要求老小区要加装电梯,宋利翔冷哼一声,“这算什么新闻!”

宋利翔看上去非常苍老,尽管只有33岁,但长年的夜班让他的眼神黯淡无光,稀疏的胡渣子定居在他松软的下巴上,黑色的眼袋圆鼓鼓的,像一个眼罩贴在上面,掩饰不住的憔悴让时光在他脸上快进,宛如一个软塌塌的柚子。

他用手机拨通了电话,随着“嘟嘟嘟”的声音,电话接通了——宋利翔愣住了,他压根没有准备好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慌乱地憋住气,保持沉默。

电话那头似乎是一个不折不挠的人,他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反而大声质问他:谁在那儿!有事快说话!

宋利翔被怔住了,这个声音就好像读书时候班主任李老师的斥责,那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的话语让宋利翔听着很难受,感觉一下子好像有许多人围在他身边嘲笑他。

“不要搞什么恶作剧!”电话那头吼道,“我能......”

宋利翔慌了神,他要来找自己算账,该死的,刚刚实在是太鲁莽了,就不该打这个电话!宋利翔祈祷对方发泄完情绪把电话挂了,可是对方不依不饶,一直催问着,这种感受就好像小时候明明自己已经吃饱了,可母亲还是一勺一勺把米饭喂到他嘴里,让他痛苦不堪。

“早间讯,今天上午九点,A市节能大厦将举行剪彩仪式......各部门主要领导将到场参加……”

“9点,剪彩仪式。”宋利翔心里想着,“这些事情也能算新闻?”

宋利翔鄙夷地瞥了瞥,吐了一下舌头,下意识地说了句“今天早上九点,人民东路57号,有人跳楼。”他操着沙哑的声音说。随即挂断了电话。他一把把手机扔到床上,看都不敢看,他吓坏了,刚刚这句话纯粹就是下意识的言论,他明明只是心里想着,觉得只有这样的事件才配得上是新闻,怎么就说了出来!宋利翔内心惴惴不安,尽管电话是挂断了,可万一对方拆穿了自己的谎言,真的带着人来找他,那可咋整?

宋利翔瞬间怂了,他内心焦躁地如万千蚂蚁在攀爬,他就不该打这个该死的电话,现在他的信息彻底暴露了,对方是报社的,通过电话很快就能查到自己的个人信息,宋利翔想着,说不定几个小时之后自己就会被找到,然后送进去教育。

他不敢去看手机,直到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

宋利翔熟悉这个铃声,这是他特意给老板设置的专属铃声。他慌乱地抓起手机,对话那头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声传来:“宋利翔,你今天怎么回事,王平说图纸还没给他送去,昨天不是跟你说了早上要把图纸拿给他——”

“可是,王总,我今天......我是说我昨天长夜班,早上休息......”宋利翔支支吾吾起来。

“休你妈......休休休,一点业绩都做不出来,就知道休息,赶紧的,九点之前把图纸送到王平家!”对话那头的声音毫不客气地说道。

“可是......”宋利翔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就打转,嗓子眼被堵住了,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人民东路57号,阳光小区3幢1单元404室。记住了吗?”对话那头问。

“记......记住了。”宋利翔还未说完,电话那头已经挂断了。

“人民东路57号。”宋利翔喃喃自语,“好像有些熟悉。”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距离九点还差三十分钟。

宋利翔已经把刚才的蠢事抛在脑后了,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把那一摞图纸拿给王平。

“操他妈的王平,”宋利翔啐了口吐沫,“处处都是针对我,不知道我今天早上休息吗?居然还在领导那里告状,说我还没有拿给他,为什么不是他来找我拿!”

宋利翔有些悲愤,这些年在底层摸爬滚打,早就成为了人人都能欺负的对象,他回想起自己读书时候,那好歹还是一个土霸王。

风水轮流转,以前是宋利翔霸凌同学,现在反过来是同事霸凌起他来。他有些懊恼,后悔当初应该好好读点书,不然现在也不会因为没文化而被歧视。

他穿上放在床尾的黑色牛仔裤,套上一件红色宽松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就像一个蓬松的蘑菇。

宋利翔推门而出,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犹如多年未见阳光的犯人一样直愣愣冲到马路上,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道朝哪个方向前进,周围的车流熙熙攘攘,刺鸣的喇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上惯了夜班,竟不知道白天是如此的嘈杂而繁忙,他缩起脖子,狐疑地打量着四周,直到耳朵和眼睛稍微适应了当前的环境才迈开步子朝电瓶车棚走去。

华江刚到育才路就堵住了,他心里暗暗叫苦,忘记了这条路上有两所学校,现在刚好是小学和幼儿园的上学时间,整条路上都是送孩子读书的家长。

华江焦急地排着队,眼睛不停地在手机和挡风玻璃中切换,眼瞅着八点半了,车子一点都没有动静。

华江翻看起手机来,刷刷读书应用,试图来缓解焦虑。前面的队伍总算开始挪动了,到了育才路的十字路口,华江毫不犹豫地选择左转,左转进入通惠路,那里有一条近道可以较快地到达人民东路,平时电瓶车比较多,尽管车速提不快,但好在不会很拥堵。

华江开着车子,内心的焦躁感缓解了很多。他小心翼翼地注视前方,在靠近朝阳地铁站的路口,一辆电瓶车冲了出来,把华江吓了一跳。他按了按喇叭,闪了一下大灯,现在的人真的一点都没有安全意识,华江想,多危险!就不能看好了再冲出来?好在自己开得慢,不然就闯祸了。

电瓶车歪歪扭扭的在马上路来了一下长蛇卷舞,才晃悠悠骑到非机动车道上慢慢向前滑行。

华江开上去,侧头一看,一张说不出味道的苍老的面庞,整张脸塌下来仿佛一块有些变质的肉块。他摇下窗户,本想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这个男人看上去精神状态很不好,整个人就像一个泡了水的蘑菇,华江一脚油门从电瓶车身边超过,径直往前驶去。

宋利翔安置叫骂一声,“开个凯美瑞了不起啊,还摇下窗户,咋地,秀什么优越感!”

他刚刚从朝阳地铁站穿过来,不就是骑得快了些!可是时间紧迫啊,大家都这么骑,自己这么做就是错的?自己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吧。宋利翔有些无奈,旋转把手,让车速变快。

人民东路57号其实是一个小区,叫阳光小区。华江郁闷地爬下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耍了。这个小区确实要被动迁了,毕竟这里的房龄都有些念头了,整片建筑的基础都很脆弱,老化的围墙许多都裂开了,看上去危险万分。

他走到小区门口,上面贴着一块白色木板,用几根钢丝捆在大门的栏杆上,上面写着:拆迁区域,危险!

华江放眼望去,这些楼栋最高也就6楼,丝毫也看不到有人要跳楼的迹象。华江走到门口,一个老保安打着哈欠喝着茶,无所事事地端坐在保安亭。

“大爷,”华江亮出记者证,“我是来采访的,接到电话说有人要在这里跳楼。”

“跳楼?”大爷狐疑地打量了华江一下,“从来没有人说起过,这里已经要拆迁了,大多数住户都搬走了,剩下来的寥寥无几。”

“大爷,”华江不依不挠,“你对这里熟悉,你知不知道这里剩下的住户中,有没有什么家庭遇到危机的,或者对生活不满意的,想寻短见的?”

“啊,这个......”大爷深思起来,“你要这么问我,我还真不好答,不过昨天晚上我执勤的时候,三幢1单元404室倒是传来讨相骂的声音,我耳朵背了,也不是很听得清楚,但是应该是有些激烈的,至少我隐约听到什么死不死的,你要不去那里看看,是不是他们家打的电话。”

华江一听,两眼放光,估计是的,感情问题,现在要拆迁了,夫妻之间的矛盾出来了,要寻短见倒也说得过去,这篇报道应该把视角放在现代人对婚姻的思考和对财产的关系上,华江脑子里搭建好了大概的思路,就准备往里走。

“哎,小伙子,3幢左边的楼梯已经拆掉了,你要往右边走,这里过两天也没得人了,早去早回!”大爷提醒了一句。

“谢谢,大伯。”华江笑了笑,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硬中华递给他。

“哦呦,现在的小年轻真懂事。”大爷笑得合不拢嘴。

华江看了看手机,已经八点四十八分了,比预计晚了三分钟,好在抄了近路,不然现在还堵在路上。

华江找到三幢从右边楼梯上去,这栋楼看来有点年头了,楼梯又窄又高,爬起来有些吃力,到了404室门口,华江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是A市新娱乐报的记者,陈华江。”华江自报家门。

门打开,一个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女人站在门口,睡衣是毛茸茸的像老虎一样,女人体态臃肿,把睡衣撑开,有些张牙舞爪的气势。华江看了一眼,连连后退。

“你是哪个?”女人毫不客气地质问。

“我接到电话,说是这里有人要跳楼......”华江支支吾吾起来。

“我看你脑子瓦特了,昨天头孢吃多了?什么跳楼?脑子有泡泡!”女人露出一副凶残的模样炒华江吼道。

华江心里有些慌,他从来没有采访过一位穿睡衣的女人,这个女人一点都不像大城市的女精英,而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势,好像很难沟通。

“不是,大姐,你听我说——”华江急忙摆摆手。

“说个犊子,说说说,你是什么人?到我这里来,是来咒骂我死踏的?”女人犀利的眼神晃得华江连连低头。

“大姐,我是一个记者,我接到电话......”华江还想解释什么。

“什么记者,我看你就是居委会派来恶心我们的,就是我们还不愿搬走,你们的套路,我闪闪清爽,但是我们可不是好惹的!告诉居委会如果不同意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搬!”女人说着操起门口的扫帚棒挥舞过来,慌得华江连连退后,不敢靠近。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干来,我就报警!”女人说着气愤地关上门。

华江一脸懵逼,看来自己是被耍了,根本没有什么新闻,也不是有人跳楼,而是一个无聊的有些可悲的恶作剧,他气愤地走下楼,看到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人跑上楼去。

华江望向那人的背景,感觉有些熟悉。

宋利翔到了阳光小区,他畏手畏脚地走到保安室,“大爷,我找3幢1单元404室的王平,我是来送东西的。”他说着拎起一只档案袋在大爷面前晃了晃。

“哦,3幢1单元404室啊,你送东西?”大爷说着看了看宋利翔。

“对的,我很快的,赶时间,十分钟就好了。”宋利翔说。

“你进去吧——可是——”大爷话还没有说完,宋利翔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年轻人真当鲁莽,我还没有提醒他,左边的楼梯不好走。”大爷说着摇了摇头。

宋利翔急急忙忙跑向三幢,在门口撞到了一个人,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感觉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想起小区门口停着的一辆凯美瑞,那不是——宋利翔脑子转起来——就是那个秀优越感的人!

他吐了一口唾沫,暗暗咒骂一声,一个箭步冲到404门口。

宋利翔敲了敲门。

“你还敢来!”里面突然传出来一声咆哮声。

宋利翔挠了挠头,完全摸不着头脑。

门“咣当”一声打开,一个穿粉红色睡衣的臃肿女人一手拿着一把朴刀,一手拿着扫帚柄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你们有完没完,都说了滚,要是再来我就不客气了,跟你拼了!”

宋利翔被怔住了,他只是来送那刀该死的图纸,怎么这副阵仗,眼前的女人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宋利翔连连后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自己似乎真的被世界抛弃了,竟毫无缘由就遭到了驱逐,宋利翔不说话,眼睛看也不看,他扔下图纸,往前冲去,大爷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应验了,宋利翔不知道左边的楼梯已经拆除了。

一声巨响。

华江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从上面窜下来,重重摔在地上,此时正好九点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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