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动,就在哪吧。”他听到里面的女人,带着瓮声瓮气,如是的说。
他止步于纱帘之外,踟蹰犹豫,天大的火气顿时偃旗息鼓。
他知道,女人还是不愿见他。
他苦笑着,想他堂堂君王,过门却不得入,这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君王中的第一人吧。但,他却没想过给女人一个大不敬的罪名,相反,他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女人是他的皇后,还在潜邸时就是娶进门的少年夫妻。
那会,他们结发为夫妻,他表现得恩爱两不疑。且他也曾许诺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于是,女人信了。
在知道他有问鼎九五至尊之心后,她举全族之力,游说各路世家,终于帮他达成了愿望。
在他登基那天,他封女人为后。他不忍一直骗她,所以告诉女人,“你,只是皇后。”
就算女人温淑恭良,有着世家大族的遇事不慌,可还是被震惊不少。两人在祭天的祭坛上,女人有些发抖,问到,“你,说什么?”
女人很聪明,在那句之后,他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女人什么都明白了。
她几个深呼吸,假作抬头敬香,将红眼眶里的水雾逼了回去。
然后,女人按着祭天大典的流程,没出半分差错,一国之母的仪态,端庄高贵,只是没再看他一眼。
在那之后,女人的凤藻宫闭门谢客。他为了巩固皇权,迎了不少妃嫔。
他努力平衡各方势力,更立志要压制外戚。
可他还没来得及进一步动作,女人的父亲就上了乞骸骨,早早回了老家偏安一方。
其他世家看着国舅如此做派,也品出了些苗头,所有人都安安分分。
一时间他的政令如臂使指,国内大有海青河晏之象。
按理这样的景象,是他身为君王最想要是盛景。可他却无半分欢喜。
是那个女人,他的皇后,她还是如当初誓言那样,助他得了时岁禾丰的王朝,他却食言了。
所以,他后悔了,君无戏言,见鬼去吧。
可是,女人不见他。
一年,两年,今日是第三年的上元节。
他已习惯在下朝之后来凤藻宫走一趟,就算进不了门,他也心安万分。
突然打开的宫门让他惊了一下,他还未来得及询问,就见女人身边的大宫女匆匆向西而去。
他不知发生何事,但打开的宫门让他果断提步进入。
进门还未走两步,女人的奶麽麼就拦住了他,说皇后不见他。
如兜头的凉水,可他的耐心也快磨光了,他誓要见到那个入了他心的女人。
奴仆的阻拦让他火大,他虽未大发雷霆,但愤怒都写在了脸上。他一步步逼退奴仆向女人的寝宫走去。
然后,他到了纱帘之外。
女人的话语于他而言就是政令。
一串突然的咳嗽声让他急了,他掀了纱帘就进,然后看见了那个躺床上的女人。
瘦弱,枯黄,死气沉沉,与他印象中的大不一样。
他快步到榻前,小心翼翼的去握女人的手。
精力不济的女人,半晌才睁开眼,“你,你怎么进来了。”一句话,说得嘶哑,无力,更是费了女人不少力气。
“你怎么样,怎么成了这幅模样,啊?”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抓住了,那个朝气明艳的女人到底哪里去了。
他抬手去摸摸女人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他朝屋里的奴仆大喊,“太医呢?死哪里去了!”
女人被吵得皱了皱眉,“我只是皇后。”说着就要挣脱他的手。
他却不想放。
看着这个不到而立之年却如老媪的的女人,他的心被揪的生疼。
“皇上,你误了我一辈子,下辈子,我们不要再遇见了。”女人没有再挣扎,她平静的说着下辈子的决定。
“不行,不行,我不答应!”他苍白的反对着。
“呵~”女人扯动嘴角,“我这辈子,守了信助了你,了无遗憾了”
“那我呢!”他急了。
“皇上口谕,我~只是皇后。”女人说的断断续续。
“我们以前,以前很好的。”他急着解释。
“都过去了,就~这样吧。”
然后,又是一串咳嗽。
那个刚刚匆匆跑出去的大宫女拖着太医进来。他快速的让开,便于太医听脉。
良久,太医一声叹息,“陛下,微臣罪该万死!”
他僵在那,久久不能反应。
上元节的风,穿了堂,刺了骨。本是阖家团聚的日子,他却如流落沙洲的旅人,寂寞,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