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梳着长长刘海的少年时候,听人提他,只当是天边的人,不问底细。某日好奇,路过, 推一推他的木窗,瞅他。他穿着白底子印着淡蓝细纹的短袖衫 ,伏在桌上,低头翻书。9月的风从书页间穿过 ,戴着眼镜的那人,在窗里,在书里,像一只泊岸的船 ,与我是隔着的海。 到底照过面,一周总有三四次。听他说话,声音像午夜的电波。众女孩绕他左右 ,红衣 绿裙像一群妖娆的蜜蜂,目光驾着目光,将他狠命地往高处抬。自己扭扭头 ,我不与众人同路 。
是过了一个冬天,又过了一个春天,槐花就开了 。槐树的叶一寸寸地厚起来,像一片正涨潮的海。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着去欣赏身边的事物,我在花下走,那时每天必经的路口。良辰,美景 他就那样来了,在我身后。是晚放学,等着众人散尽,一个人迎着挂在树腰上的夕阳回家,听着脚步声,一扭头 ,他已走进我的影子里,金色的夕阳下 ,多想快快变成一朵小槐花,躲到树林里去。他走近了,近到似乎我抬一抬睫毛,都会撞上他的肩膀。于是心潮翻滚,像暗夜里一片倾斜地海。悄悄的回头看他,也是一身的夕阳披下来,西装上的扣子反射着温暖的暮光,随着他轻捷的步子,烁烁的动着。那一刻,我知道他是认识我的,我知道。槐花下他看着我淡淡的笑,我也笑笑,然后低下头静静地离开,也许当时只是恰好学会的淡然,让我们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又一次的相见,他的笑拂了我的心,只因为我们的同款衬衣,恰好却不和谐,他在花前叫住我,两眼相对时,我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优秀如他,教我漂亮的毛笔字,教我学习地理,陪我度过难熬的中考时光,那时的我们不必多说,自能明白彼此的心意。接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是他离开的日子,他没有分享胜利的果实,像以前一样没有多说悄悄离开。不想伤害却是最重的伤害,知道他离职的消息是我去学校的路上所收的短信,“我的实习结束了,你的实习刚开始,加油”,没有多余的话语,没有以前的关心,就这样过去。
都说回忆是可怕的东西,那时的我只知道花落了,那个待我好的人去了远方,没有哭泣,没有告别。三年后我去了南京,我们曾经谈论的地方,不知是有缘还是无缘,我和他就这样相遇了,没有约定。他很好,依旧是白色衬衣,蓝色西裤,多的是挽着他胳膊的爱人。他看着我,我在镜头看着他,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却不敢回头,拉着姐妹的手离开,留给他我的背影,后来姐妹说他走了,我回过头潸然泪下,我忘不了他曾经的短信,同样我也不敢忘记当初的难过,我不知道来南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当年有一个人告诉我以后他会去南京,他喜欢那里的氛围与文化。这三年我们没有联系,却不约而同的来到南京,可笑而可悲。
地球真的是圆的,无论怎么走都会遇见,我们都是跟团旅行,体验的景点自然也没什么区别,再一次遇见是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我拿起相机时他制止了我,他说这是灾难的地方,不应留在我的相机,我的心里。我看着他笑了笑,拿出手机对着他说:“三年前的屠杀已经够厉害了,我不再是你认识的人了”,没有多一句的语言,我们走了。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我们的离别可能是对彼此的解脱。
我们相遇少年时,别离少年时,如今每逢5月,槐花似雪,我会拉上一个人,看花去。不 知是因为我们相遇花开时,还是因为别离花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