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你想听吗？小芊姐。”阿香直视着小芊的眼睛。

小芊眼里闪过一丝犹豫，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这里涉及一个无辜可怜的人，请你不要伤害她。”阿香知道小芊的性格，怕她失去理智做出对雪梅不利的事情。

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不要墨迹了，快说吧，我早已经经受了多少打击了。”

阿香打开冰箱，取出两罐啤酒，递给小芊一罐。

“我以前在许志超的工厂打工，这你是知道的。我们都是乡下来的妹子，没有什么文化，只能做些简单的手工操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机器前弯着腰踩缝纫机。谁都想出人头地，都想找一份轻松又挣钱多的工作，可是对于我们这些外乡人，太难了......”

“所以你就傍上了程正威？”小芊笑着问。她真是奇怪啊！好像刚才痛哭流涕的是别人一样，现在竟然嬉笑着开起玩笑来了。

“我认识程正威是去年的事，再说，我没有想傍谁，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其实，我离开许志超那里，全是为了别人。小芊姐，当年，我们在他那里打工，他简直就是我们这些打工妹的偶像你知道吗？”

小芊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

“可是，后来，我的一个姐妹被他引诱了......” 终于说到了雪梅，说开头就刹不住了，阿香一口气把许志超如何对雪梅威逼利诱，如何多次借午休时间对雪梅肆意侮辱。而可怜的雪梅却丝毫不敢声张。

小芊张大了嘴，她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就那么一直张着嘴望着阿香，眼睛里是愤怒和紧张。

阿香喝了一口啤酒，恨恨地说到：“我那次中午去找他谈，算是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不仅不承认，还恼羞成怒把我和雪梅都开除了，他太肆无忌惮了，在他眼里，我们这些打工妹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根本不担心我们对他能构成什么威胁。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厂里不知有多少姐妹都被他侮辱过，他简直就不是人，是个禽兽。”

“我不断地找厂里那些受过他欺负的姐妹，我要联合她们去告他，可是，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头。我们活得是那么卑微，卑微到可以做权势和金钱的奴隶。有个姐妹对我说：‘你不要告了，告到最后也告不倒他的，他背后靠山大着呢。再说了，你不管告到什么结果，一拍屁股走人了，我们还要活人呢！事情闹大了，你让我们怎么见人呢？”

“最主要的是雪梅，她苦苦哀求我算了，她不想再闹腾下去了，她只想另外找个地方，重新开始。”

“等等，你等等......”小芊抬手阻止阿香继续说下去。她颤抖着手端起啤酒喝了一口，酒顺着她的嘴角滴到洁白的衬衣上，她把啤酒罐重重一顿，斜了我一眼道，“接着讲，接着......”

阿香已经喝完一罐啤酒，又从冰箱里拿出两罐，自顾自打开喝了大大一口。

她在讲述的时候完全陷进自己的情绪中，甚至忘记了照顾小芊的脸面，对许志超不断诅咒着。

她想起雪梅的样子，心里不由一抽一抽地痛......

毕涛最终还是知道了雪梅怀孕的事。一开始，他暴跳如雷，追着问是谁干的。雪梅只是低着头哭，一句话也不说。

那时候的阿香就是个炮筒子，想什么就说什么。她看到雪梅悲悲戚戚的样子，火也是不打一处来，不由地嚷道：“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有我和毕涛在，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要不我替你说，你怕什么嘛！”

“不，不要。”雪梅拼命摇着头，然后又哭着对毕涛说到：“毕涛，我已经不干净了，我们分手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你走吧！”

“你这是说什么？”毕涛红着眼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只要说出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不，你走吧，我配不上你。”雪梅俯在被子上，嘤嘤啜泣。

毕涛皱着眉头盯着雪梅看了半晌，突然说道：“你为什么总是护着这个人，难道你真的喜欢他？你心里有他？”

雪梅猛地抬起头，她惊讶地望着毕涛说不出话来。

阿香连忙上前推了毕涛一把，责怪他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雪梅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你们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时候你说这话，不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吗？”

毕涛叹了口气，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蹲在地上不出声了。

雪梅怔怔地看着他。

阿香安慰雪梅道：“这也不要怪他，一个男人心爱的女朋友被别人欺负了，心里不定怎么乱呢。雪梅，你休息一会儿吧，让我和他谈谈。”

雪梅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不，你不要说，求求你了阿香，我们在这里还要活下去，毕涛还有他的前途，你要是说了我宁肯去死。”

“雪梅！”阿香吃惊地望着她，毕涛也走过来，神色慌张地跪在雪梅床前，他抓住雪梅的手，急切地摇着头。

阿香缓缓站起来，努力让自己激动的心平稳些再平稳些。

她咬了咬牙，轻声问道：“许志超，他，威胁你了吗？”

毕涛啊的轻喊了一声，几乎从地上跳起来。他转过身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谁？”

“许志超！”阿香看一眼雪梅，她的脸已经变得苍白，目光定定地望着前方。

毕涛面目开始扭曲，他双拳紧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阿香坐在床沿上，轻轻拍着雪梅的肩膀说：“雪梅，不要怕，有我们在，有毕涛在，他能把我们怎么样？天下说不过一个理字，他再厉害还有法律......”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雪梅把整个头埋在臂弯里，失声痛哭。

天黑了，阿香打开灯，柔和的灯光洒满小屋。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梅已经停止了哭泣，就是那么怔怔地坐着。毕涛不说话，站在窗前背对着她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阿香心里突然有些忐忑，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太冲动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