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目工程末端的工区为了解决当地员工的吃饭问题,向主营地的老总做了汇报,申请为其建设一个当地人的员工食堂,为了提高工作效率,老总答应并拨款,派我跟高天杨去监督和处理该食堂的一切事宜。
我们俩从招聘厨师、小工、添购设备、搭建馕坑、食材的批发采购、食堂试运行直到步入正轨,整整折腾了两周的时间。在近距离接触的过程中,我深深地感受到高天杨是一个有着特殊经历的人,从他忧郁疲惫的眼睛里,我看见了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闲暇的时候,高天杨跟我讲起他的一段儿故事。
高天杨起小儿在北京的牛街出生长大,但是在1998年的时候,牛街大规模的拆迁开始了,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不过…
高天杨有个小学同学的妈妈,因为没有钱回迁,着急上火,精神都不正常了,成天到晚嘴里叨唠着:“顺其自然,顺其自然”。刘宝瑞先生的相声段子里有句话叫做,蛤蟆嘴大,耗子嘴小,当官的没有好鸟。像天杨家这样既没有钱又借不到钱的,只好拿着已经被压榨的少的可怜的所谓拆迁补偿款,依依不舍地离开了牛街。
天杨家在郊县农村买了一个小院,三口人住了下来,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
农村和城里不同,这里人气儿没有城里的人气儿盛,所以农村家里盖房子是有讲究的,在里边有点儿风水的意思,高天杨的父母不懂这些,还也不愿意和别人家的房子一样,结果自从房子盖了以后,家里三口人的身体越来越差,高天杨的母亲整天就像后背上背了一座山似的,直不起腰来。
高天杨也成宿的做噩梦,每到深夜熟睡后,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身体不能动弹,想喊也喊不出声来,面前一个青面獠牙的厉鬼,没有眼睛,用两个黑黑的窟窿盯着他,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吞下天杨的脑袋,高天杨被吓醒了,直挺挺地从床上坐起来,汗毛竖起,浑身冒汗,心脏突突突地急速跳动。每次这样被吓醒时,高天杨急忙翻身下床,跑到水房,洗过小净,回到屋里,铺上礼拜毯子,做礼拜。
家里就像是犯了鼠霉(犯了冲,中邪了),三口人也成天跟仇人一样。高天杨劝父亲把房子推了,找个先生看看,重新盖一所儿,他就像见到仇人一样根本听不进去,高天杨也不再说了,心里话:“就这么着吧,早死早安生”。
高天杨白天在城里打工,晚上赶末班车回家,车站设立在103国道上,下车后还要步行30分钟,路面不宽,而且没有路灯。之前骑过几次自行车,车站没有存车处,就随便放在路边,有时回来不是发现车胎被扎了,就是被人把车扔进路边的大沟里,最倒霉的就是被偷走。很多人都经历过这种情况。
“你说这人为什么心眼那么坏呢?都是穷老百姓,相煎何太急啊!”我叹气说道。
“人性吗!跟穷富没关系!”他说道。
“那你走夜路时,害怕吗?”我问他。
“那时候,我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跟在我后面,我害怕的很,就是不敢回头。记得有一年,大概是11月底,那天晚上,我差不多十点半下了末班车,天色阴暗,眼前黑洞洞的,天上只有几颗星星,风还挺大的。
我一个人儿一声不吭快步往家里走,刚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特疼,实在是忍不住了,就进了路边儿的野地里,想方便一下。
当时一着急,也没有注意,脱了裤子,蹲下身子就开始拉,顿时就觉得舒服很多了。
在我提起裤子,准备继续赶路时,就感到两个脚脖子被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
一下子,我就跪到了地上,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块儿墓碑。我头发根发麻,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然后呢?”我瞪大了眼睛问他。
“因为经常走夜路,为了以防万一,我随身带着一根儿四十厘米左右的铁棍儿,我跪在地上,双手紧握铁棍儿,近乎疯狂地砸眼前的墓碑,直到我的两个虎口都震裂了。一边儿砸一边儿破口大骂:操你妈的,今儿要不你就弄死我,要不我他妈的就把你丫的砸个稀巴烂!”高天杨咬着牙说道。
“后来怎么样了?”
“我咬破了自个儿的嘴唇,连吐沫带血,吐在墓碑上,接着砸,直到感觉抓我脚脖子的手松开,我慌忙地跑出野地。以前我感觉身后有东西也不敢回头看,那天我就像是疯了一样,跑出野地后,站在路边,回过身子,两只手死死地抓着铁棍儿,虎口出的血已经流到了铁棍儿上,大喊:你丫出来!操你妈的!今儿就是今儿个了,我他妈的也不想活了!就这么过了几分钟,对面也没有什么动静了,我也没跑,只是脚底下加快了速度,总算平安到家了。”高天杨说完之后从鼻子里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靠!真他妈的吓人!你丫也够倒霉的!像咱们这样的人活着真他妈的不容易,被人欺负不说,还他妈的被鬼欺负!”
“人,咱们惹不起,不是有钱有势,要不就是流氓无赖!操他妈的,鬼他妈的还惹不起吗!丫的也没权没势,大不了死了,变成鬼也得跟丫死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