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上,总觉得吃喝是俗事,不会成为大文章。最近读汪曾祺的《四方食事》,亦是让我有醍醐灌顶之感,原来生活的白菜萝卜,生蟹活虾,甚至对身体有害的香烟,在汪老的笔下,皆成了雅致不俗之事,读来颇有滋味可品。
“口之于味,有同嗜焉”好吃的东西大家都爱吃。汪曾祺曾经夸口没有他不吃的。“四条腿的不吃桌椅板凳,水里游的不吃潜水艇,带翅膀的不吃飞机,带毛的不吃鸡毛掸子。”这吃的境界可够厉害的。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汪曾祺被捉弄过两次。一次在家乡,他其实是不吃芫荽(香菜)的,中药铺请他吃面,铺中管事的弄了一大碗凉拌芫荽,吃吧。汪老一咬牙,吃了。从此,他就吃芫荽了。
苦瓜,汪老也是不吃的。有一位诗人请他下馆子,就点了三个菜:凉拌苦瓜、炒苦瓜、苦瓜汤。一咬牙,汪老又吃了。从此,他也开始吃苦瓜了。
正如他写的,“有些东西,本来不吃,吃吃也就习惯了。”
这句话,看似写的轻描淡写,但我觉得深有玄机。吃吃就习惯了,连我们一日不可废的吃饭大事,都是如此,那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习惯”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如果总是盯着不如意,那我们的一生会有多“不如意”。观自在,多看看自己内心,时刻修行素养,若看,边看看那十分之一的“如意”,岂不是快事一桩。
践悟学习,修身养性,慈悲为世,我们不忘却,不回避,时刻想想,想想也就习惯了。
汪老总结到“有些东西,自己尽可不吃,但不要反对旁人吃。不要以为自己不吃的东西,谁吃,就是岂有此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审美观,都有自己的选择权,有着自由的思想,都有独立的人格,谁都不应以任何借口,碾压别人的“美”与“爱好”。你不吃,就说不好吃,就不让别人吃,便是岂有此理。
吃,便是能吃出一番哲理与人生。读书做学问,亦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睡,不懂生活,便会有尴尬,亦或你读不出古人诗篇的意境。
《水浒传·吴学究说三阮撞筹》中吴用说他“在一个大财主家做门馆教学。今来要对付十数尾金色鲤鱼。要重十四五斤的。”
鲤鱼,口味最为纯正好吃的,便是四五斤的为最妙。想必吴承恩老师对于鲤鱼没有过多的品尝与接触。
汉代挽歌《薤露》:“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生一去何时归。”为何不说其它植物上的露水,叫做“韭上露”?原来“薤(xie)”,就是今日南方的“藠(jiao)头”,一种蔬菜,叶子细长,本身就极难挂露珠,也许不用太阳出来,就早已消逝无踪迹了,人生的短暂,就如“薤上露”,真的太短暂。
《红楼梦》里尤三姐说:“咱们清水下杂面,你吃我看。”读过几遍的《红楼梦》,从来没有想过什么是“杂面”,今日方知绿豆轧的面条叫“杂面”。这种面是要放到羊肉汤中食用,尤三姐却是放到清水中煮食,明白此点后,方读出这碗面的“清淡寡水”的索然之味。
至此,我才清楚了之前的一种感觉。小时读《论语》,也仅仅是读字背句,几无能深入其中的理解。今年重读《论语》,放知道“半部论语治天下”,虽有作用夸大,但不失其内涵的宏大与深远。
带着自己的经历和阅历读书,才能真正读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