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荷尔蒙开关

  1

  天空灰蒙蒙一片,下着微雨。轻风夹杂着如毛雨丝拂在人的肌肤上,让人感觉到些许寒冷。

  清阙埋首在我怀里,紧紧地拥抱着我,力度大到让我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我知道她不希望我离开,毕竟只要一放开怀抱,便几乎可以宣告我们以后都会是分别站在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了。

  高铁站检票口的前厅人来人往,也许因为我俩的拥抱动作有些引人注目,偶尔有一两个行人侧目看了看我们后又继续前行。我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接近我所要坐的那趟高铁的出发时间。兴许现在已经在检票了,我如此想。

  我轻轻地拍了拍清阙的后背,然后又捋了一下她的乌黑长发。

  “我要走了。”这句话终究是被我说了出口。

  清阙放开对我的拥抱,咬着唇,眼睛通红地看着我。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但她仍然强忍着不出哭出声来。

  “可以改签吗?”清阙抽噎着说。

  我用拇指抹去清阙那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笑了笑,说:“哭出来,妆就花了。”

  “可以改签吗?”清阙又再问了一遍。

  “这已经是今天最后一班车了。”

  我拿出高铁票,指着上面的发车时间给清阙看。

  突然,清阙又再扑到我怀里,伏在我胸膛上语调颤抖地说:“可不可以不要走。”

  清阙终究是哭了出来,我衣服的胸前部分也被她的泪水渐渐渗湿。清阙是一个很要强的的人,我几乎没有看见她哭过。可是很要强的人呐,也是有感情的人呐。

  “不是早已说好的吗?真的要走了。”我抬起清阙的头,将她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别哭了,再哭就真的要变成花脸猫了。”

  我向来见不得女人哭泣,但是清阙哭起来的样子却很好看。当哭化的眼影混着眼泪,沿脸颊顺流而下,最终所形成的泪线让她原本就十分俏丽容颜,增添了几分妖娆,同时亦更让人爱怜。

  我捧起清阙的脸庞,深深地吻了一下她的双唇,然后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去检票过闸。

  上了高铁,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一股伤感的情绪开始从我身体里蔓延开来。无可否认,我内心深处是想错过高铁的,可是理智告诉我,错过这般高铁,我便再也离不开了。

  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景物,我的心戚戚然。我很想大哭一场,却发现自己哭不出来。

  夜色渐浓,这趟一路南下的高铁,把我和清阙在一起三年的点点滴滴全部载走了。

  2

  在离开上海之前的某个晚上,我与胖子和老胡坐在一个路边烧烤摊食烧烤,喝啤酒。

  胖子和老胡都是上海土著,时及至此,我们已相识七年之久。他们已经在其所从事的IT行业混得小有成绩。

  我想如果我当初也能够顺利进入到IT行业,应该也能混出个人模狗样吧。可是我也从没有后悔过从事现在的这份工作,因为如果我不做摄影师,每天只是朝九晚六地规规矩矩上班的话,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清阙。

  当初孑然一人来到上海,孤立无助,除了一个行李箱,一部手机,一个钱包,以及一身隔着几个季度的“时尚”装束之外,剩下的只有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热爱。  

  一开始我总是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生活,可是之后在找工作过程中的频频碰壁却让我有些心灰意冷。

  那时的我留着一个朋克发型,发长及耳。母亲总是对我留这样的发型感到不满,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样让我把头发剪短。她说我这样的形象,没有几个公司会喜欢,尤其在我到了上海一个月却还没找到工作的时候,她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而我则说现在IT这种非传统行业根本就不会以貌取人,只要技术过硬便足够。怎知现实却狠狠地把我的脸打肿了——在某次面试里,面试我的人是一个人事专员,我跟她聊得还算投契,只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我居然连技术面试都还没进入,就被刷掉了,而理由是我的形象不符合其公司的要求。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从事IT行业不可,只是我当初不知道自己除了敲敲代码,还能够去做些什么。

  我是在一个被否定环境里成长起来的。上小学的时候我喜欢绘画,但是因为绘画并没有让我的文化科成绩有所提高,所以长辈便认为绘画耽误了我的学习,也就不让我去绘画了。

  在初中的时候我喜欢上了玩MOBA游戏,玩到榜上有名,如果当初坚持玩下去,如今的电竞圈应该会有我的一席之地。只是长辈对游戏深恶痛绝,认为它毒如砒霜,为了不再让我玩游戏,对我动用了棍棒之刑。在被长辈打了几次之后,我也认为游戏毒如砒霜,对之深恶痛绝,因为是它让我遭受了皮肉之苦。

  虽然在我的成长过程中,被否定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已然成为一种常态,但是有一件事却让我至今难以费解。那是一个气温让人感到舒适的晚上,正在晚自习的我手里拿着一本阿加莎的《东方快车谋杀案》细细品读,当我沉醉于小说里的某个情节时,书却猛地从我手中被抽离,我愣了一下,旋即怒目而视抢走我书的人,发现竟然是值班的地理老师,顿时泄了气。

  翌日,我去到地理老师的办公室里向她讨回我的书,却被她一句问话搞得昏懵了。她如是说道,“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了?”

  而我着实不知道我错在哪里,所以我的书也只能永久地尘封于地理老师的抽屉里面。

  渐渐地,被否定过多次的我仿佛失去了自主选择的能力,面对任何感兴趣的东西都失去了为之追逐的动力。我想既然你们觉得你们所认为的是对的,那我沿着你们既定的路线走下去便好了。甚至到后来,我很聪明地开始学会自我否定。

  所以当我找不到有关于IT的工作,要面临转行这个选项的时候,一路走来都被人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我突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而情况是在我去到上海一个半月之后发生转变的。某天我忽然收到了一个我没有投递简历的公司的面试邀请,职位是摄影学徒。

  可能是出于最近已没有面试邀请的原因,又或者抱着其主动邀请我,我去试试也无妨的心态,我如期赴邀面试。

  在面试的时候,我诚实地表明了对于摄影,自己除了会用手机拍几张照片之外,其余的都是一窍不通。而面试我的人则说:“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愿意去学就足够了,而且我看你的形象,也挺适合做摄影的。当然,这一行并不轻松。”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我。“所以你愿不愿意学摄影呢?”

  我有些头痛。愿不愿意学摄影?我不知道,因为我害怕去做选择。

  他见我犹豫不决,轻叹一声。“做个决定有这么难吗?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你都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我的心上,我浑身一震,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我体内觉醒过来,打开了我的选择功能。

  伴随着那股力量,我头脑一热应答道:“我愿意。”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进入了摄影行业。

  不过没想到从最初的行业小白,到如今业内小有名气,一晃眼便是三年。

  所幸的是,虽然处于不同的行业,人亦开始各有新的交际,但我与胖子和老胡的关系也有没疏远。在闲暇时候,我们总会相约小酌几杯。

  而这次约胖子和老胡出来吃烧烤,可以说算是一顿离别宴了。毕竟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回到上海。

  胖子扯掉一根牛肉串,吧唧着嘴喝了一口啤酒后,说:“你真的要跟清阙分手了啊?”

  我苦笑一声,举起我的杯碰了一下他的杯,然后把啤酒一饮而尽,算是默认。

  “清阙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你真的舍得跟她分手啊?”胖子叹息一番。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会替你好好照顾清阙的……哈哈哈”

  看到我把啤酒瓶握住往上提,胖子才笑笑不再往下说。我原以为胖子是转了性,才说出前面那一番惋惜的话语,怎知还是没个正形。!

  此时,老胡给我的杯子倒满啤酒,接着举起他的杯子对我说:“一路顺风。”

  说罢,老胡饮尽杯中的啤酒。

  “嗯。”我举杯同饮。

  “你们真的有必要分手吗?”老胡抛出这么一句。

  我沉默半刻才说:“我们接受不了异地恋。”

  其实我和清阙分手的原因比较复杂,只是我不想多说。

  清阙她有着自己的执着,只要认定了一件事,任何人也左右不了。她想在上海创立自己的创意设计公司,所以她无法长期地离开上海。

  而我则想去当一个旅行摄影师。说来可笑,当初这个念头从我脑海忽然里蹦出来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感觉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为了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一时冲动才有如此所想,我给了自己一点时间来做缓冲。所以当我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现无论每天工作有多忙碌,自己还是对成为一个旅行摄影师这个想法念念不忘时,便知道我必须对这个难能可贵的想法付诸行动。

  我尝试过叫清阙跟我一起走,开公司的事情往后再说。虽然这么做有些自私,但我就是想自私一番。而清阙也对我说,让我等一等,等她公司的经营上了轨道后才跟我走,可是我却不想等。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我劝不走清阙,清阙留不住我。虽然异地恋不失为一种可行的选择,但是我们都无法接受对方长期不在自己身边的情况,我们都一致认为我们之间的情感与其在远距离的无了期思念中被日渐消磨,还不如痛快地决然分手。

  我倒了一满杯啤酒,咕噜咕噜地喝完。胖子和老胡见我沉默不语,便开始宽慰我。

  我笑着说没事,转而聊起其他的话题来。

  我们都知道至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相会,所以大家都放开怀地喝酒聊天。直到夜深,酩酊大醉的我们才各自回家。

  3

  我曾经会经常接一些裸拍的单子,那是在认识清阙之前。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全身赤裸的女生时,无可避免会产生生理反应。虽然勃起会令摄影过程有时候变得有些尴尬,可我觉这种人之常情的事情也是无可厚非。

  那时的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胴体,她们是那么极富魅力,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散发着无人可挡的荷尔蒙。让人不由自主地坚信造物主在创造人体的时候绝对是不遗余力的。

  在与清阙分手之前,我的最后一个裸摄对象便是她,在遇到她之后我便发现自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清阙给我的感觉与此前所有女孩都不一样,总有种独特魅力从她的身体里散发出来。第一次看到她的裸体,我除了一如既往地勃起之外,我的心开始无法抑制地悸动起来。

  那天的摄影很失败,是我入行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当然一切问题都不在于清阙,而在于我。清阙举止很自然,没有一丝扭捏,可却尽现少女的娇态,反而算是身经百战的我却显得有些局促。在拍摄了数十张照片后,我仍觉得不尽如人意。我不知道其他同行对于此种情况是如何处理的,反正我对于连自己都不满意的作品,我是绝不会交付给客户的。最后,我只得无奈且抱歉地终止了拍摄,那是我入行以来第一次以如此丢人的方式来结束工作。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清阙竟然表示理解,所以我为表歉意,决定约她再找个时间重新拍摄并免去任何费用。

  虽然我一直很想为清阙重新拍摄一次写真,并且信心满满地保证不会再出上次那样的差错,但是清阙之后却一直说没有空,重新拍摄这个计划也就作罢。

  再次见到清阙时,是在一间酒吧里。那晚我本无意要去酒吧,却被一个朋友硬拉着去了。他说他女朋友的一个闺蜜生日,她女朋友让他带上一些哥们,目的是为了让闺蜜在生日之际脱单。而那个闺蜜正是清阙。

  说起来,距离上次与清阙初相识,到这次再遇,已经有两个月之久。

  当我看到清阙的时候,我一眼便认出了她,即使她化着一个与裸摄那天风格相当不同的妆。今天她的穿着虽然时尚简约,可浑身却散发着迥异于装束的魅力。

  清阙看到我,一瞬间露出了惊诧的神色,明显她也认出了我。

  “怎么会是你?好久不见。”清阙率先向我打招呼。

  两个月算久吗?我想。

  “好久不见。”我如此回道。

  “你俩居然认识?”我朋友和他女朋友异口同声地说。

  “算是吧。”我讪讪笑道。

  我朋友忽然给了我一拳,说:“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认识我们的苏大美女的?”

  “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该不会是?你们……”我朋友有些促狭地看着我。

  “好了,到了就先进去吧。他们已经等我们很久了。”清阙连忙岔开了话题,不让我朋友追问下去。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向清阙投以感激的目光。在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泄露关于约拍裸体写真的客户的任何信息及相关的事情。虽然这样做没什么值得称道的,而且在同行看来也觉得很傻,但这就如我最后的遮羞布一样让我为之坚持。

  清阙他们包了一个包厢,所以可以尽情玩乐,不怕被人打扰。进到包厢,我有些惊讶地发现已经有很多人在里面了,只是我一个都不认识。

  包厢里面早已烟雾缭绕,充斥着谈笑、打闹的声音。我原以为包厢里面的人全都相互认识,可稍后才知道不是如此,有些人只认识清阙,有些人也像我一样是被朋友拉过来的。

  清阙进来后,众人一一举杯为她庆祝。清阙对着摆放在桌子上的蛋糕许了一个愿,随后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吹灭,并说了一番感谢在座各位来和她一起庆生之类话。接下来众人又再回归到谈天说地的状态里。

  我朋友是一个社交达人,应付各种社交场合游刃有余,而我在社交这方面总是很被动,初初总是不太擅长与人交谈,偶尔吐出的话题也容易冷场,导致气氛略显尴尬。他则与谁都能聊上两句,天南地北都能扯,否则这么沉闷的我也不会和他交上朋友。此刻,他已经和大家打成一片,欢声笑语在包厢内回响。而我则在一个角落坐下,独自喝着啤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成为摄影师之后,我渐渐开始学会去仔细观察身边的一切人或物,从前从没有留意过的一些东西,如今都会变得有趣起来。

  看着包厢里的众人,我有一种影影倬倬的错觉,每个人脸上的笑容仿佛交错重叠,分不清真假。我多么想用手机拍下这一个个瞬间,可是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太适合。毕竟与拿着相机堂堂正正地摄影相比,用手机总会让人觉得图谋不轨。

  身处热闹的氛围当中,我却感到寂寂无聊,再者包厢里空气浑浊,令人倍感沉闷。最终我受不了,想逃离这个地方,虽然他们毫不在乎少一人与否,但我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到外面透透气去了。

  上海的夜生活总是多姿多彩,以前曾道听途说,中国从南往北的夜生活的精彩程度是逐渐递减的,可是上海的夜生活给我的感觉比我在香港体验过的也不逞多让。

  我依靠在路边的铁栏杆旁,看着彷如白昼下的街景和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突然感觉到有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席卷全身。我一直认为一个人在异地总是难以找到归宿感,每次工作完或者聚会完,我与朋友同事道别,都不会说回家,而只会说回出租屋。我想或许只有在一座城市真正地成了家,才会有回家的感觉吧。

  我在外面待了几分钟,正准备回到酒吧里的时候,清阙却走了出来。

  “嗯?今天不是你生日了吗,怎么走出来了?”我好奇地问。

  清阙笑了笑,“生日聚会只是忙碌又寂寞的都市人为了出来轻松玩乐而找的借口罢了。谁会真的在乎谁的生日。”

  “呃,确实也是”我深以为然。

  “当他们玩嗨了,少了一两个谁,他们都不会在乎。”

  清阙向我递来一瓶啤酒。“要吗?”

  我这才注意到清阙带了两瓶啤酒出来,我下意识地接过接过啤酒,同时在一瞬间某个电影或者小说里出现的情节在我脑中闪过。

  我们举瓶对碰了一下,随后一人一口地喝着酒,也不说话。

  说来也奇怪,我在给清阙拍摄裸体写真的时候,虽然出了些意外,但我仍算从容自若;而今天面对装束整齐的她,我反而显得有些不自在。

  清阙旁若无人地喝着酒,仿佛在思忖着什么。我看着她的侧颜,渐渐地入了迷。

  不知道是否因为不胜酒力,我看到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就如多重曝光的照片般绚丽。我的眼前忽然多出了很多个清阙,她们离离合合,十分奇幻。

  过了一会,我的心潮澎湃不已,全身的血液仿佛在沸腾,整个人的意识好像从身体里被抽离,又被拉扯。我曾经喝醉过很多次,但这种令人兴奋,令人执迷的醉酒状态还是第一次出现。

  此间整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所有楼宇在坍塌,缩聚;地面开始崩裂,裂开的缺口之下是一片耀眼的星河。下一瞬间,我忽地坐在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厦的楼顶边缘,抬头是星空,俯瞰也是星空。我感觉夜空变得很矮,就如在身前一样,万千颗星星在眼前熠熠闪烁,几乎唾手可得。明暗不灭的星辉让人心往神移。作为一个摄影师,看到如此美丽的星夜,最应该冒出来的念头便是拿出相机把之拍下,可此刻我却只想伸手去把星星摘下来。

  突然,不知道何物推了一下我的后背,当我转过身,想去看清楚是什么推我的时候,我已经跌出楼外,整个人往下飞坠。

  上面的星空越来越遥远,所有的星光越来越暗淡,最终被下面耀眼的星河所吞没。我感觉到自己在往下坠,却没有感受到自由落体的那种失重感;耳边没有风声,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我闭上眼,默默享受这个从高空到贴地之间的过程。良久,我才感觉到自己撞击在地面上,可却没有如期地粉身碎骨。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亮着橘黄色柔和灯光的房间的床上。

  在我旁边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我看不清他的容貌,连他的动作都看不清楚。

  我此时有些困惑自己为何会在一间房间里面,可不容我细想,浓浓的倦意便来袭,把我带入梦中。

  梦里我与某人在缠绵,至于是男或女,我感受不出来。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他或者她的身材很好。梦不由我所控,我虽然想伸手去抚摸他的胸部,以确定他的性别,但梦中的我就是不听指挥,在做着自己那让人觉得诡异的事情。

  好吧,我就是一个看客,寄居在某个人身体里的看客。我感受到所有他的感受,却无法对他的动作有何左右。

  只看他们被欲望占据了脑袋,理智彷如荡然无存,就如同干柴遇上烈火,一拍即合。他们状如流落于沙漠中干渴已久的旅人,把对方当作了救命的清泉,无休止地喝取。一切从容不迫地发生,由静谧的阳光午后转瞬到了极致癫狂的夜店!

  汗叠叠,喘连连,这刻所有气氛都水到渠成,没有一丝因拖泥带水而导致的尴尬。一刻过后火山毫无征兆地爆发,岩浆迸发而出,随后逐渐冷却。

  翌日,我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醒后接踵而来的是宿醉遗留的剧烈头痛。我循声找去,在地上找到我的裤子,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来接听。

  当我坐在床沿边,意识仍有些模糊,还在想搞清楚自己为何赤裸着身体的时候,我朋友在电话那头问了一句让我觉得莫名其妙的话。

  “嘿,昨晚怎么样?爽不爽?”

  “什么爽不爽?”我有些困惑。

  “啧啧,你这小子还在装。昨晚我都看到你和苏清阙一同上了同一辆车,你们没发生点什么,鬼才信呢。”

  “什么啊?昨晚我……”忽然,我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床上还躺着一个人,是清阙!

  “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聊吧。”我匆忙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把电话挂掉。

  毫无疑问,我和清阙发生了一夜情。

  在当今这个男女之间极其容易发生性关系的年代,一夜情貌似变得再唏嘘平常不过。男女在一夜欢愉,各取所需之后,第二天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各自的生活绝不干扰到对方的做法,好像成为了一条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律例。

  可是我不能接受自己这么做,首先我喜欢着清阙,我不允许自己以这种方式来处理我们之间的一夜情;其次,我有预感如果我按这种方式来处理,我和清阙永远都不会有成为情侣的可能。

  但现实总是令人啼笑皆非的。

  清阙醒来后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她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那我应该在哪里?”半晌,我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你饿吗?”清阙似是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问了我一句别话。她好像对于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毫不在乎,一丝不挂地去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

  “有点。”不知怎地,我的大脑仿佛对这种不自然的对话情形毫无招架之力。

  早上九点二十分,我和清阙坐在一家麦当劳里面吃着早餐。

  清阙吃得津津有味,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我一根一根吃着薯条,却食不知味,即使我蘸了番茄酱。

  就在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时,清阙忽然说:“可以为我再拍一次写真吗?”

  “可以呀。”我又败下阵来,所有想说的话都通通咽进了肚子里。

  吃完早餐,与清阙约定了拍摄的时间后,我们便分别了。

  之后的重新拍摄很顺利,我和清阙都很满意。也是从那次拍摄开始,我跟清阙有了更多的联系。随着与清阙的联系越来越频繁,我越来越无法压抑内心对清阙的欢喜。

  某天,我实在觉得憋得难受,鼓起了勇气向清阙表白。我没有期待过清阙会接受我,我只是想得到一个结果,可意外的是结果是一个好结果。

  于是我和清阙开始了交往,只是我们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晚的一夜情,那一晚发生的事情如同一个公开的秘密蕴藏在我们心中。

  4

  与清阙分手后的不知第几天,我去到了成都,给一个女生拍摄写真,当然这只是其次,此行的主要拍摄对象是成都。

  至于为何给一个女生拍摄写真,那纯粹是为了解决谋生。在准备做一个旅行摄影师之前,我便考虑到我所面临的最大的困难——生计问题。

  做摄影师,除非家庭富裕,不然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挨饿,但是挨饿却不是长久之计,在挨饿期间必须要找到可以让你饿不死的方法。所以我便接受了全国各地的约拍单子,既解决了挨饿的问题,又解决了拍摄各地风景的问题,一举两得。

  在给女生拍摄一些裸露的照片时,我发现自己对异性的胴体已不再产生任何生理反应,心里没有一丝任何的欲念。

  起初我并没有在意,只觉得这纯属是由分手后情绪低落的后遗所致。

  可之后一连数次仍是如此,我便开始有些怀疑我是否不举了。

  我知道遇着这种情况,去寻医问诊再好不过,但是我却有些羞于启齿。所以我去找了一部爱情动作片来“自诊”,而原本看了会令人越来越亢奋的东西,我看着却没有一点感觉。

  当然,我没有轻易就给自己“确诊”,我把仍然不举的原因归于那部爱情动作片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因此我又找了数部其他类型的爱情动作片来看。

  在认认真真地看了数部爱情动作片之后,我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个三甲医院的医生。经由医生确诊——我确实不举了。医生说我这么年轻,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没有受到什么创伤,却不举了,大抵是因为心理问题。医生嘱咐我,要对自己有信心,不要对性排斥,要正确面对,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同时烟酒……

  回想着两个月前医生对我的嘱咐,我把满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可是我仍然觉得不够满足,示意调酒师给我再添一杯。在调酒师给我倒酒的间隙,我点燃了进来这个酒吧后的第十一跟烟。倘若那医生看到我这样,一定会叹息连连。

  “兄弟,你抽烟挺凶的啊。”调酒师一边把酒递给我一边说。

  我无声笑了一下,“习惯就好。”

  此际正值入夜时分,酒吧里的客人只有伶仃几个。室外下着小雨,路上也没什么行人。没有想到,即使时值八月,丽江的雨天也让人感到一丝寒意。

  每逢雨天,我的思绪总会被牵扯回与清阙分手的那一天。而每每想到那一天,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曾经和清阙一同度过的美好时光,那时我们的性生活都很愉快。而一想到那时的我们,性生活是如此的愉快,我便为自己如今仍然不举着感到悲戚。由此烟酒也停不下来。

  我不曾想过失恋会对自己的影响会如此之大。我现在整个生活的节奏已然紊乱不堪,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个模糊的概念。除了赶飞机,高铁或者火车,我现在能辨别的只有白天和黑夜。我除了摄影,吃饭,就是肆无忌惮地抽烟喝酒,甚至连睡眠也极其不规律。我虽时常害怕我会猝死在于某天某个街头某个角落,却没有一丝想拯救自己的念头。

  酒吧里适时响起了轻快的爵士乐,这才让我苦涩的心情适当舒缓了一些。香港的爵士乐酒吧已经所剩无几,即使香港并不大,但我还是几经周折才寻到这家位于尖沙咀亚士厘道的爵士乐酒吧。

  又一杯威士忌下肚之后,我已经微醺。

  我拿出手机,翻看起我与清阙的合照。照片一张一张闪过,就如同锐利的刀锋在我心上划过。

  刚刚我在刷朋友圈的时候刷到了一个我和清阙共同认识的朋友倦倦。倦倦那条朋友圈的配文是“我就不应该出来吃狗粮!”,而照片是循例的九宫格。有几张照片是美食,有几张照片是她跟友人的合照。合照里有清阙,而让我倍感难受的是清阙和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很亲密地依偎在一起。

  最后我无力再翻看过往的照片,整个人颓唐地伏在吧台上,歪头看着舞台上正在唱歌的歌手。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拿起一看,是我的大姨。

  “喂,阿姨,怎么了?”

  “你在哪?”

  “在尖沙咀。”

  “又去喝酒了?什么时候回来呀?”

  “等一会吧。”

  “我打算这周回清远,你回吗?”

  寻思一下,我确实许久没回过家了。自从离开上海后,我在外四处奔走也有快有一年,确实也该回一趟家了。

  “回。”我决定说道。

  “好,那我去买票了。你快点回来吧,别太晚了。”

  “嗯。”

        5

        看着路边飞速掠过的熟悉街景,忽然我一个激灵,暗骂自己是一个蠢货。我时常想着如何把世界各地的美景收藏到我的相机当中,却居然从来没有想过把家乡的美景纳入其中,实在是万分说不过去。

  我是在位于北江边的一个镇子上长大的。如今镇子早已不是当初那般模样,数不清楼盘拔地而起,即使是农村里旧时的平房,很多都变成了二三层的楼房。

  唯一变化不大的,是北江大堤。北江大堤是我个人认为属于镇子里为数不多的风景怡人的地方。站在大堤上面放眼望去,四周空旷无比;对岸是一片苍翠群山,葱葱郁郁,直逼入眼。

  尤其在晴空万里的时候,看看这这片广阔的天地,整个人都会身心放空。看着絮白的云朵,蔚蓝的天际,所有烦扰都被抛诸脑后。大堤一边是现代化的城镇,一边是有黄牛草上踏的野滩,这种场景交叠的风光让人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躺在大堤梯形斜面的草坪上舒卷片刻,即使是不举的问题也被暂时忘却。

  而黄昏是一天当中景色最艳丽的时分,天空被抹上了彩霞,血色残阳缓缓落下,所有光景都自然而然。此间陆陆续续有许多人来到大堤上散步,偶尔有人放起风筝,或者沿着大堤一路骑行。

  我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景,也没有此刻所见的让我迷醉,大概是因为这个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

  之后我在镇子上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每天就是在镇子到处走走,四处拍照,不再去想那些让人烦恼的事情,甚至连烟酒都不沾半点。

  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条信息,这欢愉的日子才被打破。

  “清阙要结婚了。”

  信息是倦倦发给我的。

  当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我的心情变得莫名焦躁。我深知分手后仍念念不忘的人就是犯贱,可到头来我却是最贱那个。直到这一刻,我才确信自己仍然爱着清阙,什么感情在远距离中被消磨掉这种话简直是胡扯。我试图骗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条信息,可是人呐,骗谁都可以,就是难以骗自己。

  我:什么时候?

  倦倦:她想让你给她拍婚纱照。

  倦倦:两个月后。

  倦倦:其实她拍了许多婚纱照,都不太满意。她知道她想要的效果只有你能拍出来,而且她也想过找你,但她不好意思。

  ……

  6

  上海,又见上海。

  当我从酒店出来,夕阳已隐没于天际,华灯初上。去到与倦倦相约的酒吧时,倦倦早已坐在那里等候,和她坐在一起的是清阙。

  再次与清阙相见,我尽量表现得淡然自若。我想通透了,一直执着于一些事情并无意义,现实并不是小说,几经曲折过后并不会有如大家所愿的浪漫结局出现,况且也无什么曲折可言。再者倘若因为我还爱着清阙而不允许她爱上别人也未免过于无理。

  我坐下后点了一杯威士忌,然后开始与清阙聊及一些关于结婚照摄影的事宜。偶尔清阙会问我一些关于我的旅行摄影如今怎样的问题,以此来舒缓有些尴尬的气氛,毕竟我俩都知道只要是涉及过往的任何话题都只会让聊天气氛越加尴尬。

  我把我所想的拍摄方案详细地给清阙说了一遍,她听后觉得很满意,双眼流光溢彩。

  来到拍摄这一天,我早早便到了约定好的场地,只是没意料到清阙他们比我更早到了。我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那里等候着,他一会儿抬手看表,一会儿又玩弄着手机。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清阙的丈夫,或者未来的丈夫。我自嘲一声,未不未来又有何区别。

  杨舒(他叫做杨舒)看到我后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杨舒说:“你好,司徒的人先生。很感激你能为我们拍婚纱照啊,之前拍了几次清阙都不满意,希望这次她可以让满意。”

  我有些诧异为何杨舒认识我,说话的语气这么笃定。

  我笑了笑说,我一定会尽力的。

  随后我又问了句,清阙在哪。

  他说,清阙正在化妆。

  在等待清阙化妆的期间,我和杨舒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比较有趣的是杨舒并不知道我是清阙的前男友。

  从聊天当中我得知原来杨舒是清阙公司的一个股东,当初是他和清阙一起创立了他们的公司。他与清阙相识在一个创意交流会上,初次见面的他们发现对方的创意理念都与自己的十分投契,随之热聊了起来,接着便开始私下交流……

  “你们在聊什么呢?”清阙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传来。

  “你出来啦!”杨舒惊喜地往我身后快步走去。“清阙……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你穿上婚纱的样子了,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你的美丽。”

  我转过身来,看到清阙化着一个精致的妆容,一袭雪白的婚纱裹于她身上,将她曼妙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性感与清雅被她完美地糅合在一起,毫无保留地诠释出来。

  和杨舒一样,此刻我也沦为清阙的裙下之臣,只是呀,清阙所有妩媚的、温柔的、蛮横的一切从今往后都不属于我的了。我多想清阙脸上那幸福的笑容仅为我而绽放,可惜我充其量是一个她的笑容的记录者而已。

  拍摄开始,我指导者他们摆出各种姿势,随着拍摄进程的推进,出现了一个令我既惊喜又苦恼的状况——我暌违已久的它再次勃起了。

  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比芜杂,激动得难以言说。我仿佛在幽幽深邃的漆黑渊潭里抓住了那一束遥不可及的光,然后整个人沐浴在光华中,感到极其温暖舒适。

  我不知道是在何时,眼泪于我眼睑中如调皮的精灵般跳起了舞,但当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我的情绪爆发了。我所有的理智都已经被湮没掉,我把相机一扔,然后朝清阙大步走过去。相机在清阙和杨舒惊讶错愕的目光中狠狠地摔到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砸地声镜头玻璃碎落四散。与此同时我已经来到清阙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然后把我的唇印上了她的唇。当时我脑际只有一个想法,和清阙好好地大干一场,可在杨舒一声怒吼叫骂后,我被他一个抱摔弄得整个人腾空飞起又坠落。

  真的未曾想过杨舒会武功!

  在我坠落之际,看到清阙陶醉迷离的样子,我淡淡地扯起了嘴角。

  “轰~”的一声,我感觉天旋地转,随之两眼一黑沉沉昏去,只剩下我的它仍然在坚挺地抗争着。

  再次醒来时,我已躺在了一张病床之上,脖子打上了石膏,身边无一人。我看着天花板,偷偷地傻笑了,笑得像一个稚嫩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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