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J小姐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一句话,而Y先生的沉默不言也在她意料之中,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她径直走出了酒店客房,试图在他面前保留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是的,前一天晚上她刚刚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Y先生,而且是她自己主动,“是有多犯贱啊,在他心里,不定要怎么看我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都分手了。”她又想起前天晚上的Y先生,他的表情,他的行为,一如既往的沉默,一如既往的冷静克制,想起之前看得书里说“一个男的如果真的爱一个女的,他会动情,会失控”,她想他果然是不爱她的,一直以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你怎么能傻到这个程度?既然都要分手了,还要和他去开房,你是不是脑袋进水了?错了,自从喜欢上他,你的脑袋就没有正常过……” J小姐的闺蜜W小姐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我只是想要和他一起经历所有的第一次,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牵手,第一接吻,第一次……”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失控大哭,“我就是喜欢他,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我要怎么办?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办……”
“好了,咱不哭啦,不哭啦!” W小姐抱着她安慰道,想着J小姐与Y先生这么多年的故事,越想越心疼,“傻姑娘,你会遇到珍惜你的人的。”
J小姐和Y先生是高中同学,他们的相识源于一个小误会,开始的时候J小姐只是因为误会了Y先生所以关注他,一直试图找机会和他说声“对不起”,只是一直没有勇气开口。她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子,而且不擅长也不喜欢和男生打交道。随着对Y先生的关注和了解,她觉得Y先生和班里的其他男生都不一样,他处事冷静理智,待人温和有礼,有自己的想法,沉默少语,爱干净……而J小姐恰恰讨厌那种呱噪、冲动、邋遢的男生,所以对Y先生除了愧疚以外,更多了一份好感。
慢慢地,对Y先生的关注变成了J小姐的一种习惯,她高中生活的一部分。上课的时候,她总忍不住偷偷看他,每次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她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听。她之前很讨厌前桌的男生,觉得他又娘又八卦,不过从那以后她就喜欢听他八卦,因为他的八卦里总有关于Y先生的信息。当她听说有女生打电话到男生宿舍找Y先生时,她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只是她不清楚那是为什么,她当然不会认为是因为喜欢他所以吃醋,她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甚至连异性朋友都没有。她听说Y先生在周六晚上会去XX网吧上网,她还从来没有去过网吧,突然就想去网吧看看,想了解他在干嘛,就拖着她的舍友陪她去,只是没有看到他。早操之前,大多同学都在宿舍里待着或在食堂吃早餐,偶然一次,她上教室发现Y先生一个人在教室里,从那以后她每天早上都把早餐带到教室去吃,在那十分钟的时间里,她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感。但他们都没有打招呼,其实自从那个误会以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高二文理科分班,她其实很想知道他选择了文科还是理科,只是没有勇气问,结果是他去了文科班,而她去了理科班,文理班是在不同的教学楼上课,一想到从此以后很难再看见他,她就觉得很伤心。她喜欢在校园里晃荡,希望可以遇见他,即使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她也觉得满足了。有次恰巧听到广播里有人点歌,蔡依林的《倒带》,她听着听着,突然就泪流满面,哭得像一个傻逼,那一刻,她终于醒悟,原来她对他的所有关注和在意都源于她喜欢他。她喜欢站在宿舍阳台吃饭,因为曾有一次看到Y先生从对面的马路走过;她喜欢绕远路从文科班的教学楼前经过,因为知道Y先生的教室就在上面。她尽一切努力去遇见他,对他的那种喜欢,是高中的黑白生活里唯一的色彩。
高考结束后,她回学校领取录取通知书,一个人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走着,想着从此以后再也不可能看到他,再也不可能听见他的消息,那种悲伤铺天盖地而来,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哭了好久。
原以为一切都结束了,有一天W小姐告诉她,她可以帮她拿到Y先生的qq号,她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动力,她加了Y先生的qq号,刚开始的时候,他都想不起她是谁,她虽然觉得有点心酸,可是扛不住自己那么喜欢他,也就不介意主动去和他搭话,帮他一起回忆往事,努力让他想起自己。她终于鼓起勇气和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却已经忘了那件事,让她不必耿耿于怀。
从那以后,她就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和他联系,他都会秒回,但是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她的心情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起起伏伏,她喜欢分析他回复的信息,试图从中找出他对她的也怀有好感的信息。她本来就不是那种擅长掩藏自己的心事的人,更不喜欢暧昧,其实一开始她就想要和他表白,但是又害怕被拒绝后连做朋友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向他表白了,意外的是他没有拒绝,只是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她说她想要和他在一起。
两个人开始交往以后,她感觉每天的日子都像泡在蜜罐里,总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按照W小姐的说法,她就像中了毒一样,整个人就变成一个小傻瓜,每天只会傻笑。而Y先生却没有什么变化,他依然不会主动联系她,她想要做什么,她想要去哪里,他都会陪着她,他很少会拒绝她。每当她问他的意见,他总是说“你喜欢就好”。刚开始,她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觉得Y先生对她的迁就正说明了他喜欢她,何况本来她就是先爱上的那个,自然要主动一点。
但是,人总是贪心的,单恋一个人的时候,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很心烦,在一起以后,却会想要更多,想要得到对方的回应,想要证明对方也像自己一样投入到这份感情中。当J小姐因为生病没有主动联系Y先生,而整整三天都没有接到Y先生的一个电话甚至一条信息时,她开始回想交往一年来的种种,突然就觉得有点心凉了。在这一年的时间里,Y先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她,他也从来不会主动和他说他的事情,遇到烦恼的事情和问题也不会和她说,他和以前没有变,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一如既往的沉默少语。“他不喜欢我” 她突然生出这样一个可怕的念头,并且一发不可收拾,Y先生以往的种种表现都证实了这一点。
“你为什么从来不主动联系我?” 她问Y先生,尽量试图用一种轻松随意的语气。
“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主动的人,我和朋友、家人相处都这样。”他一脸淡然地说。
“我以为……” 她突然不想说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不想让他觉得她在质问他。其实她想说的是“我以为我是不一样的”。
在这一场感情里,她始终是主动、积极、勇敢的那个,却也是被动、卑微、懦弱的那个,她从来不敢对他提出要求,总是试图了解他,而不敢要求他了解自己,总是在谈论他,而极少让他关注自己,总是想要满足他,而从来不敢任性地提出自己的需求。她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他,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异性存在,她觉得和其他男生多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不忠。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辈子活在自己制造的幻梦里,只是她终究还是醒过来了。
单恋可以是一个人的YY,而恋爱则需要双方的回应。
“再冷静的男人在和自己爱的女人第一次的时候都会失控 ” 她傻到想让这样一种方式来证明他是爱她的,更何况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就是要和他经历所有的第一次。结果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不管怎么样,这场恋爱是我喊的开始,也由我来结束,主动权还是在我手里的,至少保留了自尊心和骄傲。”哭完以后,她笑着和W小姐说。
“虽说失恋了就去改变发型有点矫情,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改变心情的好方法。” 在W小姐的怂恿下,J 小姐在当天下去就去烫了卷发,与以前的清汤挂面不同,一头大波浪的她显得性感而妩媚。以前,因为听说Y先生喜欢清纯的女孩子,所以她一直留着长直黑的发型,穿着一袭连衣裙,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其他尝试。现在,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很孤傲冷淡的人。” 当有个女生对她说这句话时,她才发现班里的同学,除了同宿舍的,她都没认识多少,即使认识,也仅限于名字对上脸。她在整个大一里都是围绕着Y先生转,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她的闺蜜W小姐不止一次因为她的冷落而发誓要和她绝交。
“以前没有手机都会经常打电话回家,现在有手机都不打了。”她的妈妈和她抱怨,她才想起自己上大学以后确实极少打电话回家,以前都是每周至少打一次。
虽然想起Y先生,J小姐还是会心痛,但是已经不再沉浸在感情世界里。她把Y先生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删除了,她不担心他会联系她,因为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有主动联系她,更何况分手以后。后来,她听说Y先生出国留学了,“大概不会再见了吧!” 从此,她终于可以把这段感情封存起来。
在大学剩下的三年时间里,她一直努力做着各种尝试,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她都会去试一下,并且努力做得最好。她一直是一个很认真执着的人,不仅仅在感情上,在工作和学习上也一样。一个人泡图书馆,如饥似渴地读自己喜欢的书籍,一个人去旅行,去见识不一样的风景和风土民情,她发现了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她积极地融入到班集体里面去,因为班里面的人,她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原来她也可以和男生做朋友做兄弟,原来她也可以活得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大学毕业以后,J小姐如愿进入了自己喜欢的公司。
她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唯独感情,她总选择避而不谈。“等毕业以后再说,现在不想谈。"别人问她,她总是以此为借口,毕业以后,她又会说“等工作稳定以后,自己都养不活,谈什么恋爱”,她总是可以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她只是想再给自己一点时间,等自己完全放下了,再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因为她害怕茫然开始新的恋情,而自己又没有做好准备,会伤害到别人。
J小姐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Y先生,她觉得他早就死在自己的回忆里了。所以当在高中同学聚会上再次看到他时,她显得不知所措,只能以上洗手间为借口提前离场。
“好久不见!”在她走过他身边时,他抓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看着他一脸淡定的表情,她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恨不得撕破他的脸。她挣脱他的手,匆匆走出去,因为她不敢保证可以控制自己不对他大打出手,要知道她早就变成男生心目中彪悍的女汉子,动起手来真的不敢确保没有伤残。Y先生跟着她走出来,一把拖着她的手就往前走,她沉默地挣扎着,手腕被抓得通红,就是无法挣脱,只能任他拉着。
“以前不是很爱说吗?现在变哑巴了?手都这样了,也不知道喊疼。”到了酒店外面,他终于放开她的手,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她不说话,转身就走。
“任性要有个度!”他重新拉着她的手,那脸上的表情似乎他是那个一直纵容她的人。
“放P,马上放开老娘,别逼老娘动手。” 她嫌弃得就差往他脸上吐唾沫了
“再爆粗口试试!”他一脸严肃正经地说
“关你P事!”她话没说完,他就用嘴巴堵住了她的嘴。她一时间完全懵逼了,不知道作何反应,等到感觉呼吸困难时,才想起要挣扎,挣扎不开,狠狠地咬了一口。
“还真狠!”他一边擦着嘴巴上的血,一边笑着说。她不想理睬他,径直往前走了。
“我很想你,一直都想!” 她听到他说,依然没有停下来,等走出一段路,再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因为自己没用一直忘不了他,还是因为觉得他混蛋,她也不清楚,只是想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乖!不哭了。” Y先生其实一直跟在她后面,看到她在大马路上哭得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他觉得心隐隐作痛。他抱着她,直到她哭得没声了,才开始说:
“四年前,你和我说分手的那天,我一直跟在你后面走回你们学校,半路上看到你像今天这样蹲在马路上哭,我很想上去抱着你,可是我不敢。其实我是个懦夫,一点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一直习惯了你的付出,你的主动,甘之如饴,我没有想过你也会累,你也会厌倦,我以为你那么喜欢我,肯定不会离开我的,我是有点有恃无恐了。当你突然和我说分手的时候,我根本反应不过来,等我梳理好自己的心情,却没有勇气挽回。因为我不是一个会爱人的人,我也没有你那样的勇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否像你期望的那样回应你。出国留学虽然是我计划之内的事,但是也是为了逃避,因为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出现在你面前,再影响到你的心情。”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出现?” J小姐冷笑道,因为她觉得他所说的都是借口,真实原因只是他不爱她。
“是的,我就是那么自私,我前几天回国就听说了你的消息,你一直单身,你根本没有放下,既然如此,我觉得我是有机会的。”
“你真的以为我不谈恋爱是因为你吗?你未免太自大了!你不是向来自持理智冷静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知所谓了!”
“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克制自己。在国外的四年,我一直控制自己,不要联系你,不要打破你平静的生活,可是一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我就无法自控,我昨天回了我们的高中,在里面待了一天,去每一个你曾经到过的地方,想象当时你的心情,我终于能体会那种心情了。当听说你还是一个人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我是不是一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你也不必再纠缠,如果觉得心里有愧,那就离我远远的。”
“我不会放手的,当初你说分手的时候,我也没答应,说要在一起的是你,说要分手的也是你,凭什么?”
“你混蛋,你怎么变得这么无赖了?” J小姐看着他那副嘴脸,恨不得踹他两脚。
“随便你骂,你不要不理我就行!”
“放手,我要回家了!” 她挣脱出他的怀抱,其实她也在害怕,害怕会心软,害怕自己会耽于他怀抱的温暖里,原来她从不曾戒掉他下的毒。
“好,我送你回去。” 他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她后面。
从那天以后,Y先生就时常出没在J小姐的生活里,按照W小姐的说法,就像一个影子,无处不在。
“你能不能别来我的地方晃荡,我上班你要跟,我下班你也要跟,你到底想怎么?” J小姐不胜其烦,时常被逼得暴走。
“我想体验你当时的心情,还记得那时候,不管是上课下课,去食堂,去图书馆,去参加活动,你都会陪着我,特别乖巧,不吵不闹。”
“我现在很暴躁,一点也不乖巧,所以你麻溜地给我滚。”
“没事,我就喜欢你这样,多有生气你,我一直觉得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我理智冷静、脾气温和,刚好和你的单纯跳脱、脾气暴躁搭配。”
“单纯你妹!” 她没敢说,只能在心里默默的OS,因为只要她一爆粗,他就会威胁强吻。J小姐想不明白,当初那么一个淡定自持的翩翩君子怎么就变成今天这样厚脸皮的无赖。
“乖,我们回家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的手就要走,J小姐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习惯了他的“一言不和就牵手”,“一言不和就熊抱”,“一言不和就强吻”。
后来,J小姐想,是不是必须要经过这一遭,他们才能平衡自己的内心,坦然接受对方。感情里,一味的单方面付出,一味地为了讨好对方而放弃自我,总是不会有好结果,付出的人会累,接受的人也会有内疚感,只有两个人都做自己,感情平衡了,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