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27——老爸的革命生涯（三）

老爸为革命牺牲满口牙齿

陪护老爸住院，和老爸聊他当兵的历史，我问，你打的大仗小仗无数，你负过伤吗？老爸说，没有。我开玩笑说，是不是仗一打起来，你就躲起来看热闹，打完仗再出来，别人牺牲了，负伤了，你完好无损？

老爸说，你真是小看你爸了，每次战斗打响了，我都往前冲，就是这么冲，我也没有被子弹打到。有时打冲锋，前边的人都倒下了，我什么事都没有。有时和敌人拼刺刀，身上沾满鲜血，别人以为我负伤了，结果一看，身上都是别人的血。连部队领导都知道，我是福将，命大，子弹都绕着我走。

我说，一定是你跑的比子弹快，子弹追不上你，所以子弹打不着你。老爸说也不一定，战场上子弹乱飞，不同方向都有子弹，你怎么跑呀？一个炮弹落下来，一个班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的，你怎么躲？

我试着寻找老爸战场上完好无损的原因说，是不是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老爸说，战场上罩啥也没用，铁布衫也不是军装呀。

老爸说，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我没有负过伤。部队领导知道我打不死，一有一个人执行的重要艰巨任务，就让我去。我说，领导是不是抓你大头呀？老爸说我觉悟低，那是战争需要，领导重视你！

老爸说，一个人执行的任务都是紧急和艰巨重要的任务。别人去了不保险，领导心里没底，万一牺牲或负伤了，任务就不能完成，就要贻误战机，造成的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是一场战役的失败，也可能就有更多人牺牲。

领导知道我命大，打不死。加上我机灵，遇事总能有办法。所以许多关键的任务都交给我去办。

我说，你执行力强呗！老爸说应该吧。老爸还夸我，这句话还像人说的。

老爸又问我，你知道我的一口假牙吧，我说知道。老爸说，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带的假牙，我说不就是前几年吗？

老爸说，我二十几岁一口牙就全坏了，一个一个都掉了。

我逗老爸，是不是你吃糖吃多了？老爸说，你怎么净胡说呢！那个年代饭都吃不饱，哪有糖可吃呀！当兵打仗，把牙都弄坏了。

老爸给我讲了关于他的牙的故事。

父亲记忆好像不是一九四四年底就是一九四五年初，应该是冬季，父亲的部队在天津驻在。

这时部队接到一个情报，河对岸的来了一支鬼子队伍，装备精良，所在地点易守难攻，上级要求把这股鬼子消灭掉。当地的八路军力量不足以摧毁这支队伍，必须联合河这边的部队，两边夹击，趁鬼子还没有站稳脚，打掉这股鬼子势力。

任务紧急，刻不容缓。当时没有现代化通信设备，通知对岸部队参战的情报，只能靠人传递。

部队领导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了命大的父亲。

父亲要趟过一条半里多宽的冰河。那条河父亲记忆当时叫黑白河，当时河面已经结了两三寸厚的冰，但是人踩上去冰就碎了，所以只能趟过去，冰河水不深，到父亲的大腿根。

为了避开鬼子的视线，天黑下来，父亲出发了。领导告诉父亲，只要把情报送到联络地点，对方用信号弹回应，就完成任务。天亮战斗打响，这个情报是这次战斗成败的关键。

趁着月色，父亲把棉裤棉鞋脱下来，光腿，光脚站在冰河里，把干衣服和鞋子顶在头上，（过完河还要穿的。）一手扶着头上的棉衣，一手拿着枪，用枪把砸着河上的薄冰开路。

带着冰的河水刺骨寒冷，父亲说当时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割皮肤一样特别疼。父亲一边用枪开河冰，一边往前趟冰河，冷得牙咬得紧紧的，牙床都要咬碎了，好像满口牙都冻上了。半里多的冰河，深深浅浅，父亲趟了两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在冰河里冻了两个多小时。

上岸时，父亲已经浑身发抖，没有力气，冻得快没有了知觉，勉强穿上衣服，连爬带走到了联络地点——一位老乡家。

老乡认识父亲，父亲把情报勉强复述一遍，就昏过去了。

父亲苏醒过来，听老乡说，冻得不行，像个冰人，人事不省，有的人说把父亲放在热炕头，盖上被子暖和一下，老乡家的一位老太太说，那样他就死了。老太太把父亲的棉衣脱下来，让家人在外面取一些雪，浑身上下给父亲搓，直到把父亲冰冷的身体搓红搓热，父亲才苏醒过来。

战斗打响了，父亲没有参加战斗，在老乡家的炕上睡着了两天两夜。

从这次送情报以后，父亲的牙齿就都松动了，整天疼。二十几岁，牙就掉的没剩几个。

在医院陪护老爸，每天帮他洗假牙，我就想，谁说老爸当兵打仗没有负伤，老爸为了抗战，为了革命，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一口坚硬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