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篇:青团三味
我在河边开着一家料理店,客人沿河而来。他们可以点任意自己想要的食物,而我的工作就是做出每一道他们想要吃的食物,让他们满载而归。
今天的客人是一位正值本命年的女孩,个子矮小一头短发,单眼皮下的眼睛毫无神采,她一脸怒相地沿着河边走到店门口。
我挂起微笑然后毕恭毕敬地打开门:“您好,欢迎来到地狱膳房。”
“……”她侧眼瞟着我。
“您好,请问想点些什么呢?”我翻开手中的资料,但是发现她对食物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特别喜好的口味。对「孟婆」这一职业来说,她属于是最让我们头疼的客人。
“点菜啊?有个屁好吃的。”她喃喃自语了一句,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不知道大家觉得怎么样了,没法看手机吗?我想要看手机……”
我盖起资料,看着她。她大概很久没有好好刷牙了,一张嘴牙缝里满是黄渍。
“对,电脑。我要电脑……”她仿佛才意识到我的存在,抬头指着我:“把我的电脑拿过来!”
“抱歉,这是做不到的。”我柔声说。
“哈?为什么?”
“因为您已经身处他界了。”
“那总归也是看得到的呀?我只是想要看一下微博,你给我手机也行。”
“抱歉,做不到的。”
“……”她继续侧眼瞟着我。
“您好,请问想点些什么呢?”我再次询问。
她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不看我,做出没听到我说话的样子。
“是这样的,正巧昨天清明还剩一些青团,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尝尝味道可好?”她依旧不说话,我便默认了她的许可:“您还有什么,不想带走的回忆吗?”
她终于不耐烦地把眼珠子转回来瞪我,墙壁上的走马灯却自动播放了起来。
姑娘的走马灯
她出生在一个二线城市,父母都是做农药生意的老实人,所有赚来的钱都用在送她去读城市里数一数二的私立小学上。
比起那些放养式的小学,私立的教育机构总会更注意一些艺术培养。她第一次接触画笔,就是来自小学的美术课。老师带着大家画画,其他小朋友都在画小猫小狗小兔子,她寥寥几笔就画出了一个大象,相比起其他小朋友画的歪瓜裂枣,她的处女画已经是出色至极。
“这是大象!老师!她画了一只大象!”小朋友们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蜂拥而至。“你很会画画噢,其他小伙伴还不会画大象呢!”老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
“你好厉害啊!”别的小朋友羡慕地称赞她。
她心里喜滋滋的,但是这份愉悦并没有持续很久,又有另一位小朋友画了一只优雅的小猫,简直惟妙惟肖。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瞬间转移到了那边去,围绕在那个小朋友边上由衷的称赞,就好像刚刚围绕着她一样。
她看了看自己的大象,立见高下的简陋。
小小的她咬着自己的嘴唇,很快又学着对方的样子,临摹出了一只优雅的小猫。她把画高高举起来,用一种显而易见的方式,吸引老师和小伙伴们的注意。
“嗯……” 老师瞟了一眼,笑着向她点点头:“你也会画小猫!”
见她还是一脸急切地看着自己,老师只好又加了一句:“你也很厉害!”
她满意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她沉浸在这份沾沾自喜中,像一个小丑一般绽放出巨大的笑容,无法自拔。
到了初中之后,恰逢学校举行绘画比赛,大家都画得漫不经心,但她学着买来漫画的海报,认认真真用水粉临摹了一张完整的画:先是铅笔起草,再用针管笔勾线,最后学着海报的配色一点一点地韵颜色上去。她还专门为此去买了新的针管笔和水粉颜料,在放弃了三个晚上的作业、被家里人骂的半死后,她终于坚持一点一点地临摹完毕。当画完成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水平和那位漫画家已经近乎持平了。
她终于向自己证明了自己,我是会画画的。
于是毫无意外地,她拿到了第一名。她的画被学校裱起来挂在走廊,
“哇靠,你画画这么厉害啊!”课间休息的时候,别班的同学都涌上来围着她的画看。
“没有啦。”这时候的她已经学会掩饰自己的满足,但笑容还是藏也藏不住。
一时间她成了小学校里面的红人,所有人都知道在她班级有一个“画画很厉害的女生”,性格再为孤僻的她,也渐渐地有人愿意和她说话了。
“诶,你可以帮我画张画吗?”一开始还会有人找她来画画,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她也只会画那反复几种构图和肢体动作,没过几天同学们就腻了。
后来一天别班有男生心血来潮找她画一张图,“诶,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很会画画的?”
她望了那个人一眼,眼神死死地动也不动,以为又是一个来看笑话的。
“额……那个,”男生被她吓到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青团来表示自己并无恶意,“这是我家里带过来的青团,这几天正好清明嘛,这还挺好吃的老店铺那里买的,那个……主要是这样的,我想要请你帮我画一幅画。”
她看了看那颗绿油油的青团象征的好意,答应了男生的请求。
怎料那个男生描述出来的动作,她却怎么画都画不像,画了十几分钟后,她冷冷地开口拒绝了那个男生,这一举动却遭到了班级同学们的嫌弃:“有什么好装的?不会画就不会画啊。”
她桌上那颗青团,好似在嘲笑她依旧低陋的画技一般,油印已经哗啦啦地渗了画纸一角。她用画纸把青团草草包成一团后,毫不犹豫地丢到垃圾桶里。
她在同学们不屑的眼神里,一声不吭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总觉得那一刻的她,变得比从前更阴郁了。
“您好,这是红豆沙青团。”
“不吃。”
“那请问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不想吃,听不懂人话吗?”她不耐烦了,“我要的是手机,手机!”
新鲜的艾草煮沸焯水后混水研碎,然后加入蒸好放凉的糯米内一点一点敲打成团,这样的青团不一定立得住,但是能够同时保证软糯和嚼劲。红豆去壳后浸泡过夜,加入猪板油和红糖小火耐心翻炒。
热腾腾的青团,还散发出一股碱水和艾草混合的腥香,红豆沙的甜腻时不时地窜入鼻孔,本该令人蠢蠢欲动的点心,她却连看都不想看。
“青团有什么好吃的?每年都像神经病一样的涌过去买青团,搞得有多重要一样,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味道好吗?”她开始一口气自言自语。
“可您的资料显示,您以前是喜欢吃青团的。”
她凶狠的目光又直直对上了我。
“如果您不喜欢这个味道,我还准备了其他的。”我轻巧地避开她的目光。
“别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青团本身就够恶心了。”她的表情是难以掩饰的厌恶。
“是猪肉笋丁馅儿的。”我答。
她愣住了,还没等她回神,墙上的走马灯就自动滚动了起来。
姑娘的走马灯
进了高中,她依旧是最不受班里欢迎的那一个。厚厚的刘海盖住了额头上爆满的青春痘,和任何人对上视线就会死死地盯着人家,想要展示画画的才能却被男生嘲讽“长成这样还想搞艺术”“毕竟长得就很艺术嘛……”
为什么大家都看不到我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呢?她很苦恼。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看,可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肤浅,你们都太肤浅了。她在心里把周围的人都一个个骂过来,我的美是内在的,不屑被你们看到。
但她还是对赞美着了魔,她无时不刻没有在回味曾经被簇拥过的那一瞬。她犹如一个溺水的人需要氧气一般,渴求着众人的关注。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开始偷偷地学班里最受欢迎的女生买文具。先是一块橡皮,然后是一支活动铅笔,接下去是包书皮……女生看到和她撞了款,很快就换成了新的。而跟随着女生步伐的她,却渐渐发觉了自己这样做的好处:买她用的东西,总之是不会出错的。
自那以后,她变成了那个女生的影子。那女生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那女生穿什么,她就跟着买山寨的来穿。
以那个女生为首的团体,都对她的态度相当差,可是她丝毫不以为然。她只是想要找回一种处于群体内的安心感,其他人的厌恶根本不在她的眼中。
一开始那女生买了新的头绳,她会跟着买一模一样的。后来她学会了改变,女生买了新的头绳,她会跟着买同款不同色的,却只让她越发遭人白眼。
大家都嘲讽着喊她甲亢,她是开心的。
只要她是处于话题内的,她便是开心的。
某天放学她值日打扫卫生,无意间在厕所听见了那女生和朋友之间的对话。
“诶,今年你家清明吃青团吗?”
“吃的,而且我家一直吃的青团是咸的。”女生大声回答。
“咸的?青团还有咸的?”
“不知道了吧?我家青团是猪肉笋丁馅儿的!要上老城区那儿才买得到呢,每次一下子就卖完了。”
女生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她,就一脸戏谑的问:“喂,你家青团吃什么味的?”
没等她开口,女生的朋友就抢先说:“别说了,一定也是猪肉笋丁馅儿的!”
两个女生充满恶意地笑成一团,然后嚣张跋扈地看向她。
她面无表情地动了动手里的拖把,答:“的确,一直都是猪肉笋丁馅儿的。”
女生两人愣住了,她回答得是如此严肃而自然,让她们无法揣测这一巧合的真实性。
感觉自己反而被羞辱的女生,她的脸涨红了起来:“那我要问你了,你的头绳、橡皮、包书纸,是不是学我的?还有每天早上带一碗沙县小馄饨到学校来吃,是不是也是学我的?”
“是吗?”她停下了手里拖把的动作,眼神极其阴郁地盯着那女生看:“你觉得是吗?”
女生被冲得一时语塞,满脸通红。
“神经病,”女生朋友拉着女生离开了厕所,回头还冲着她喊了一句:“不要脸!”
她慢慢地、慢慢地把拖把冲洗干净后,阴郁的眼神渐渐消失不见,一个胜利的笑容舒缓地在她脸上绽放开来,最后她容光焕发地带着拖把走出了厕所。
她从未如此精神过。
就像不会有人知道她竹笋过敏过。
“您的猪肉笋丁青团。”
“我没有点这个!”她恶声恶气地说。
“这是您最熟悉的味道,不尝尝看吗?”
她把盘子推向我,呆坐着不动,眼神依旧死死地看着我。
“你每天看这些东西有意思吗?挖人家短处、揭人家伤疤、寻人家开心,很快活吗?”
“不会。”我垂下眼帘洗杯子,“笋丁和猪肉都是用腌笃鲜里面的料,所以鲜得很。”
“关我屁事。”
“腌笃鲜我煲了一下午,里面还放了百叶结,”我自顾自地洗杯子,“您真的不尝尝看吗?”
她一脸鄙夷地看着我。
我对她笑出一排牙齿。
“真是遗憾,”我说,“真的是特别好吃的青团呢。”
她不说话。
姑娘的走马灯
大学毕业后的一夜之间,她成名了。
她久久找工作无果,照例在晚上画画的时候,选了一个不知名的国外画手的画作模仿。这幅画是大热电影的同人图,她对这好评如潮的构图和配色感到安慰,当画完成的那一刻,这些称赞也仿佛随之加载到她的心里。你看,这里的留白多么有深意,这里的线条又是多么的流畅。
不知道原作者用的是什么笔刷,她沾沾自喜地想,但我的笔刷也毫不逊色呢。
她把自己的仿作更新到国内的网上,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张画的转发量很快就过了百。将百条转发一一读了三遍后,她带着一颗激动的心入睡。等她睁眼的时候,她发觉自己活在狂喜的梦里:转发在一夜间已经过了四位数,而且还在疯狂地上升。
她的评论里塞满了大家的惊叹:
“天哪大大,画得简直太美!”
“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你!”
“这构图!这配色!这光源!”
“呜呜呜大大你在我心里已经超神!”
“卧槽实力惊人啊”
“妈妈问我为什么屏幕湿了”
……
她点击鼠标的手都在颤抖,甚至在私信里发现了约稿的消息。这种来自专业的肯定,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感觉整个人都被幸福所包围,之前人生所经历的一切不幸都得到了瓦解。
我是出色的,我是有才华的。
我的存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证明。
最后那张图被转发上万,她自己则收到了无数赞美和涨粉,她顾不得吃饭,只是傻笑着将每一条转发都读了又读,读了又读。她甚至得到涂鸦圈内授课的邀请,「你的比例画得很棒,希望可以教大家一起分享。」
就这样,她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光环。
之后一年内她接了不少的约稿,也画了不少的作品,积攒了相当一批忠心耿耿的粉丝。她靠着六成临摹四成实力,已经成为了一个全职插画家。只要一个礼拜出一幅画她就可以基本满足自己的全部需求,虽然她没有依照父母的愿望成为一名公务员,可是她开心的生活让父母无话可说。
“吃饭了。”她全天候在家,妈妈喊她吃饭的时候已经是蓬头垢面,她妈看不过去:“你多久没洗头了?”
“都说了赶稿。”她低头刷着手机,刚刚贴了一张习作上去,不出十分钟已经聚攒了近百条评论。
“赶稿也要洗澡啊,你赶紧的,”她妈催促着,“你爸有事和你说。”
原来他爸想要换一辆车,于是征求女儿的意见。
“可以啊,问我干吗。”她的眼睛还是粘着屏幕里不断更新的评论。
“主要这辆车以后想要留给你开的,你觉得呢?”她爸给她捡了一个鸡腿。
“给我?”她终于把头抬起来。
“家里也没钱买房子,这些年存的钱正好够你爸买辆新的,你也知道他以前那辆,破旧成什么样儿了还在开……”她妈妈给她夹了一筷子韭黄炒蛋。
她皱起了眉头:“那你们不都决定好了吗,还问我干吗?”
“叫你去学驾照!”
“我哪有空啊?每天画画都忙不过来。”她死死地盯着她爸。
“没空也得学,你已经不考公务员了,其他生活技能总归要学会的!”
她一摔筷子,回到自己房里。一刷评论,一条「大大我已经关注你整整一年了,每次看你的画都有不同的感动,你是我最喜欢的画手!」让她的表情柔和了下来,重展笑意。
她打开网页,按照新的约稿要求,开始搜索起仿造的模板。
「这个也抄袭得太明显了吧?」
「每次都画得有别人影子……」
「真以为大家都不上网的?」
「喜欢她的都是脑残粉吧,可怕!」
「这不叫抄袭,叫复制。」
「连发型都懒得改一改,要不要这样啊?」
「讲真早就想挂她了,有没有人好好扒一下?」
……
在最新的那幅画稿出版后,有人专门做了一张她抄袭的对比图,从她爆红的那幅画开始一直到现今陆续出版发布的作品,零零总总一共汇集了三十多张。
批评和谩骂如潮水一般接踵而至,她觉得很愤怒,为什么你们只看到这些呢?难道你们没看到我对细节的处理更加细化了吗?难道你们没看到我在那些画作的基础上,做了更好的改进了吗?再说到底,如果让你们来描着画,根本不可能画成我这样好吗?
不过说不定也不是坏事,这样还增加了我的曝光度,有更多人会看到我……
这时出版商给她打了电话,说不用紧张,公司会雇水军来反击。
她稍稍觉得安了点心,可是网络上的言语总比现实更残忍,满屏幕都是刺伤她自尊的字眼。
庆幸的是没过多久,公司雇的水军就起到了作用,舆论渐渐不再一边倒,脑残粉也渐渐都涌现出来安慰她:
「大大不要难过,是他们不懂你的画!」
「会支持你到底的!要坚持更新啊!」
「他们都是在嫉妒你!」
「你画的比那些放出来的图好多啦!」
「让他们随便去说,大大做自己就好!」
……
她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深呼吸几次之后突然灵感骤现,她迅速地画了起来。
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画得如此酣畅淋漓,仿佛找到了第一次画大象的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她已经不再追求安稳的临摹,而是用了自己的十成实力,挥斥方遒了一张连自己都十分动容的作品。她盯着这副画良久不能平息,她有预感自己又能在圈子里掀起一阵骇雨,她兴奋地快要笑出声来,这时她妈妈进了房间:“你怎么还没睡?”
“什么事?”她非常不满自己的沉浸时光被人打断。
“你不是驾照考出来了嘛……”
“我知道明天扫墓!爸让我开新车送你们去!”
“知道你还不睡!现在都几点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睡了。”她坳不过妈妈,就把图上传发布了以后立即关了电脑。
“好好开车,别看手机。”她爸在一旁紧张地指导。
“我知道。”她喜滋滋地放下手机,又握上方向盘。今早醒来,昨晚的那幅画已经转发上千,她听着手机一条一条跳动的信息,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次,满满的都是对她的赞美。
“我昨天排队等了很久,这个青团。”她妈塞过来一口吃的,“香干马兰头味儿的,还好吃吗?”
“还行。”她漫不经心地嚼了几下又看了眼导航,心里都在想会是那些评论。
终于等到一个红灯,她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
「这就是大大的实力!说抄袭的都打脸!」
「美出新高度啊!太太求嫁!」
「那些牙酸的人呢?怎么不见了?」
「真 · 实 · 力 · 惊 · 人」
「不管是不是抄的,美就够了……」
「画得太棒了好吗!超神!」
她笑开了怀,今天简直是最为美好的一天。
“绿灯了。”她爸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她放下手机,刚转了个弯,手机又吱吱吱震了起来。
她心痒得很,也顾不得开车了,单手翻看起评论来。
“叫你不要看手机!”她爸有些生气了。
“你自己看,这路这么空,哪有什么人。”她笑着回答他,顺手换了一档,熟稔得不像一个新手。
她爸也不说话了,默默地接过她妈递来的青团,咬了一大口。
「泼黑水的人都不见了呢www」
「大概都是僵尸粉水军吧难怪」
「大大我会追随你一辈子的,请放心更」
她抬头瞟了眼路,又继续翻看评论。
「这张真的太太太惊艳了!」
「是我目前见过画得最好的。」
太好了,她一条一条地刷着,心里胀胀的又暖洋洋的。终于有人懂我了,我的才华终于被大家都看到了。
「画得是不错啦,只是」
只是什么?没等她翻下去,就听见她爸惊叫一声:“打弯!!!”
什么?
她没反应过来,打弯?不对。
只是什么?
她下意识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辆大型卡车已经迎面贴到眼前。
“嘭!!!”
“您的香干马兰头青团。”
“我不会吃的。”她还是固执地一口不碰。
“就这样送您上路,是我的失职,您真的没有什么想吃的吗?”
“说了八百遍了,没有没有没有!我要的是手机!”
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怕是已经到时辰了。
刚把她送出店外,就看到牛头和马面在桥对岸等着。忘川河还在静静流淌着,河边稍稍有风吹过,竟令人错觉是不是已经到了初夏季节。满地的花瓣,粘在被雨水打湿的石板上起不来。牛头和马面狰狞的面容,把白川春景衬得格外诡异和美艳。
“那是什么?”她有些紧张得问我。
“牛头和马面。”我柔声答。
“他们是来干吗的?”她的声音已经不自然地拔尖。
“他们是来带走你的。”我静静地等她渡桥。
“他们要带我去哪里?”她抓住了我的袖子。
“地府。生死状判您为有罪之人,这一生不得轮回。”
这时牛头和马面走向前来,各架住她的一只手臂,将她拖去桥对岸。
“我有什么罪?”她惊恐起来,双脚狂踹尖叫了起来:“我有什么罪?!你说啊!!我他妈有什么罪?!?!”
我向牛头和马面颔首示意,很快他们便带着她消失不见。
拾人牙慧,知而不改,怎算无罪?
我拍拍身上的尘土转身回店,恭候下一位客人的到来。
(完)
作者: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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