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岁的年轻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年轻的呢?
不是你开始发现熬不动的大夜,不是稍微加一点班搬一点东西就腰酸背疼,不是去医院推拿科和各种爷爷奶奶挤在一起,也不是数下日期发现自己已经离校园很久了,而是在不经意间,突然发现爸爸妈妈居然已经准备退休了。
1.
那天坐在一起和爸妈聊天,爸妈说着马上就要退休的事,我不以为然地翻了个白眼,60岁还早着呢,你们这种四十多岁的人,想那么远干什么。
爸爸愣了一下,“我已经55了啊,你妈也51了啊。”
我吃东西的手突然僵了僵,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哦,你们都这么老了啊。”
我爸呵呵一笑,“你都快30了,不然你以为呢。”
当时我心里是咯噔一下,不过我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所以我赶紧趿拉上拖鞋跑进屋,把门反锁了。
“老婆,我真没在说她挺大了这件事,你说她不会生气了吧。”
我爸肯定又在客厅絮絮叨叨,我了解他的小心思,他还怕我忘了他多大,忘了他生日,忘了自己多大,忘了自己现在还一事无成。
2.
关上门落了锁,开了电脑继续写拖了很久的稿子,边写却边开始哭。
最近在写的选题,是关于年轻人对现在生活不满意的话题,当时商量的时候就说,写写关于墓志铭的事吧,现在年轻人生活那么不规律,不开心的事那么多,天灾人祸也不少,忙着赚钱的同时,还是应该想想万一哪天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能连一句正经的人话都没留下。
后面发现,真的是在给自己挖坑啊。回首往事,已经开始因为碌碌无为而焦虑,因为虚度光阴而悔恨,没有了钢铁般的意志甚至连一个健康的身体都没有。可是哭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有办成什么事情而难过,而是因为,本来想给爸爸妈妈争口气,却发现自己真的一事无成。
没有稳定的恋情,没有份像样的工作,没有安稳的住所,甚至没有正常时间在吃的三餐。我妈说,你除了自己每天傻乐呵,也不知道到底能有点什么爸妈希望你有的。
我开始擦眼泪,他们那么老了,还在为我担心,我不能不争气,可是,我真的挺不争气的。
3.
2019年,是经济最不景气的一年。各大公司一窝蜂似的猛裁员,我妈特别担心我年初新找的那份工作。
每天除了日常问候下班了没有,吃点啥之外,就是在问,公司有没有意向和你签正式的合同。要说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总跟她说正不正式无所谓,反正你女儿我这么优秀,在哪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我每次这么说,她都要骂我,说我把自己看得太高,之前的某人把我宠的性子太差,都要飘到天上去了,应该脚踏实地。从小她就这么说,可是我这么多年都一直飘在天上。
所以我没敢告诉她我辞职了,就跟她说我还在工作呢,因为自从有次吵架之后,我才明白,不管你跟父母的关系多近,都应该学会报喜不报忧。
“没啥事,挺好的,马上就下班了,没有不开心,吃完了,我睡了。”
这是辞职之后我和我妈每天都在说的谎话,本来我跟橙子说,将来没啥写的就把它们写在墓志铭上,这是我总说的话,也是我最常撒的慌。
4.
“没啥写的就写好好赚大钱吧,留给子女们。”
橙子那天半夜冷不丁给我发了这句话。
“有没有子女还不一定呢。”
“那就用来激励下辈子的自己。”
“真可以,你不是觉得一直有轮回么,万一过奈何桥的时候少喝一口孟婆汤,还能回来看看,可不能比上辈子还穷。”
5.
有档综艺节目里在说,父母是挡在你和死神之间的一道墙,他们之所以催你结婚,就是希望万一有一天他们不在了,你还有自己的爱人有自己的孩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看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还觉得说那么邪乎吓唬谁呢。后面仔细琢磨琢磨,就又想哭了。真的没什么留恋的也就随着去了,单身,无子女,爸妈在就是家了。以为自己矫情死了,无聊的时候问了周围一圈单身狗,都说每次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哭得就和傻X一样。
“所以你写的时候,给我墓志铭上加一条,叫生与日月同晖,最后看心情死的。”
橙子跟我这么说的。
6.
清明节的时候我都没把这个稿子写完,因为太难了,我说换个选题吧大家又都不干,说是什么这是当下年轻人的痛点,有共鸣,能火。
“我可是抑郁症患者,你别惹我。”
抑郁症这件事没人爱拿出来说,一说就是真的,真得当心。
等她开始莫名其妙的大半夜不睡觉,然后打电话没说几句就开始哭,第二天还神采奕奕地去上班说自己没什么事,就是开始吃不下饭,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才觉得,生活其实已经在暗中朝我们这群小可爱下手了。
所以前阵子我难过沮丧没事就哭的时候她就建议我去看看,好在人家说只要慢慢恢复就没大事了,她才傻不拉几笑可大声。
“加油啊,我可不想你是我病友。”
“万一哪天我想不开了,请在我墓碑上写,需要关爱”
7.
生活变得挺难过的,是真的。不是年轻人的抱怨,而是问了好多身边的人,大家都觉得每天在瞎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也不知道忙了之后自己将来想起来会觉得有什么意义。如果要是把工作看作一份毕生的事业写在墓志铭上的话,你会写什么呢?
“点到心仪的外卖”
“下辈子不加班”
“开心快乐天天有钱”
是祝福吧。
是一种希望吧。
是一种总结和回首吧。
“生的渺小,死的坦荡”
她跟我说。然后发了张照片。
“我觉得,我开始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