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卫生的女人说话有点木讷，干活也不利索。女人在三楼，男人在六楼打扫卫生。周日男人过来帮女人拖地。女人指挥男人把床底下椅子后边都拖干净，自己擦窗台。
病房的陪人和家属都站到一边，以便腾出地方。男人一边弯腰拖地，嘴里不停地抱怨。先是抱怨医院管理太严，他老婆早出晚归太辛苦，收入不多。
收入是不多，原来每月1400，最近才长了100，到医院第一天女人就给我说了。我父亲是老病号，每年在老年病科住两三次，女人早就认识我了。
护工大姐颇惋惜，提议女人不如去饭店洗碗，管吃管住每月三千。女人不答话，自顾自擦完窗台擦柜子。病人和陪人家属也有替女人鸣不平的，也有说洗碗合适的。
女人还是不说话。男人登着鼻子上了脸，越说越来劲。“你们不知道，她是憨着呢，就爱听好话。人家说她打扫得干净，她就不知道自己姓什名谁了！赖样么！！”
我不由得回过头来看了一下女人。果然，女人土灰色脸上布满皱纹和雀斑，双眼无神耷拉着。低下头擦柜子时，略微花白的头发胡乱贴在额边。宽大的深绿色工装松松垮垮挂在身上。
多年前，我父亲到这个科室住院，我就遇到打扫卫生的女人。不管外面流行什么服装，她就是那套工装。中午的饭常是从家里带的干饼，最奢侈的是，可以煮方便面。
女人打扫卫生的据点在靠里边的卫生间，离我父亲的病房较近。我带到医院的水果和饭菜如果有剩余，早早送给她。前天做鸡汤面，专门给她煮了一碗。
男人说是说，还能认真地帮忙拖地。快拖完出门前，男人还在嘟囔。“我每天打扫卫生，回到家里还要做饭。”“五十岁的人了，这么重的苦，我早就说不要干了，还没干够。”
一直没接话的女人手里提着抹布，早一步先出了门。走到门口回过头来看了男人一眼，接话道：“谁爱干活了？该是两个娃还没成事，等着花钱呢！”
陕北人把结婚叫“成事”。女人的一儿一女都还没有“成事”。之前到医院，打扫完卫生，女人喜欢找我啦话。她有一儿一女，女儿不识字，不会玩手机，一个人在家呆着。
这个男人也真是奇葩。自己挣的钱不够养活家人，老婆辛苦打拼，不知道心疼，还热嘲冷讽个不停。有福谁不会享？但凡有办法，哪个女人愿意起早贪黑地干脏累活挣钱？
女人最大的悲哀是，遇到一个眼高手低没本事还不会心疼人的奇葩男人。就像刚才拖地的男人，明明自己没多大能耐，还要嘟囔抱怨别人，伤老婆的脸。
同样是女人，我在替打扫卫生的女人心酸，没有盼头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