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儿三岁

今天,借着给娃打预防针的名头请了一下午的假,和娃在高岛平周围好好地玩了一圈。说是一圈,其实也只是在赤冢公园玩了俩小时和逛了一遍热带植物馆。
以前我们经常在那玩,自从搬家后就去的少了。大半年没去,今日一游,我和娃都感觉很新鲜,有很多新发现。
我曾多次想认真地写一写赤冢公园,都没写成,但对这个公园,我由衷地表示感谢。
刚来日本的时候,我半年都没去过一次,因为每个周末都在不停地买买买,采购、联系、寄货。每天都在焦虑广告货单和钱,没有时间去东京的任何一个景点,乃至于家附近的这么一个公园也不得空去走一走。怀孕后,我决定停止以前的模式,去仔细地体会在日本的生活。
我每天都带着肚子里的娃到赤冢公园去散步。孕前孕后加上家庭情况,我的抑郁其实挺严重。赤冢公园是缓解我抑郁的最主要场所。我十分感激那里的花草树木阳光雨露。要问大自然对人有多大的治疗作用,三言两语我解释不了,但我知道从此以后我真切地感受到人活着不能离开大自然太远太久,因为鱼离开水不能活。
娃出生后,我常带她去公园。我看了一篇育儿文章说让娃多接触绿色植物对智商发育有好处,所以不管她懂不懂什么花什么草,有空我都带她去走走。会碰到很多慢跑的老头老太太,停下来看看小妞,说,长得真可爱呀!那时候小妞就表现出了很强的不愿接触人的意思,无论别人怎么逗她都没表情,无论别人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理。有的老太太说,没见过这样的孩子,都不笑的。
一岁前,多去公园,对娃的智商和成长有没有好处,我到现在都不清楚。实话说,没什么明显的效果。她还不会玩公园的设施,也还连路都走不稳,只对扑棱飞起来的鸽子和乌鸦有兴趣。
娃一岁半后,我开始有点担心她的性格。在异国他乡,认识的人很少,不像国内可以常去走家串户。为了扩大娃的交际范围,我尽量地多带她去公园、广场、热带植物馆等室外玩。
从她五个月开始,我经常带她去热带植物馆,那里不仅有植物还有鱼。我看过一本梅兰芳传记,说梅兰芳之前其实眼睛很无神不聚焦,这对唱戏的人来说是致命的缺点,为了使眼睛炯炯有神,后来他每天自己训练,追逐天空中小鸟飞的身影,不停地看鱼在水里游。所以我便认为鱼游来游去对锻炼娃的眼神有好处,希望她的眼睛能多被那些鱼儿吸引。去了那么多次,发自肺腑地说,对她没什么作用。只当作是个散步消遣及各种季节拍各种背景照片的地方。
娃一岁七个月,我们搬家了。为了让娃接触到更多的人,为了让她适应和父母以外的人相处,也为了减轻我的抑郁,我决定送她去保育园。当时我的决心是:无论任何代价,都要让她去。一直以来我认为人如果真心想要干成一件事,是没有干不成的。我想知道生活还有没有可能改变、还会不会有转机,孩子怎样才能接受除了父母以外的人。
到孩子最终能进入认可的保育园,中间过程曲折,其中她爹可以说是对这件事毫无作为,单单地是我和孩子两个人在努力。我叫她爹去换工作找个可以给我开工作证明的中国公司,工资会比较高一点,关键是要给我开工作证明。因为需要这份证明,娃才能进认可的保育园。尽管两年都没怎么涨工资,而且他老板也招了越来越多的日本人逼走了很多中国人,可她爹坚持认为他这个公司还很有前途,他在那个无聊的岗位还很有发展,不换工作。他认为在非认可的保育园又怎样,在没有院子的保育园又怎样,那里不一样有很多孩子。但是全天下的妈妈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在阳光明媚的地方奔跑,能在有政府严格规定的安全范围内活动。我的目标是孩子两岁的时候必须要进认可的保育园。
刚开始去找工作的我已经有约三年没有怎么用过日语,口语很差(当然现在也不怎么好),不熟悉普通日本人说话的各种语速,也不知道日本社会有些工作是真的不适合我这个妈妈。所幸,在我并不知道我的日语这么差的情况下,我以为自己还可以,就大胆地去选各种工作去各个地方面试。面试到后来,每个面试我都会哭着说,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需要这份证明把孩子转到认可的保育园去。
娃去非认可保育园的第一个月,我和娃每天都哭。第二个月后娃变得活泼开朗了些,不再哭,也有了小伙伴,我稍微安心了。第三个月园里给她换了地方和老师,班里有个男老师。娃从小对男人有恐惧感(这种无法解释的行为就归结为在肚子里受了我的影响吧),每次那个男老师接她,她都会害怕得像见了鬼掉头就跑并大哭。她的这种表现就像定时炸弹埋在我的心里,我一边猜测是不是男老师对她不好,一边更加焦急地想让她去认可的保育园。
我找到工作后,排队排了几个月,都进不去认可的保育园。实话说,我无心工作,虽然我也在认真地工作。在我看来,我的工作是为了让孩子进认可的保育园,如果她没进去,我的工作就没有意义。
娃惧怕男老师,估计主动和男老师相处的比较少,所以大部分在园的时间她应该还可以。保育园有摄像头,每天会拍很多照片发在网站上,经常做手工。在园里娃学到了很多东西,会唱一些歌、会饭前洗手饭后刷牙等,看到娃的成长,我又稍微欣慰了些。
另外,在这段纠结难熬的时期,我庆幸天无绝人之路,自己还有一个喜欢写文章的爱好。由于写文章,我结了一个善缘认识了一位好人。她曾多次主动对我说,如果我需要工作证明,她老公的公司可以开。从小到大,我都是自己老老实实地一步步走来,从未做过一次弊也没有走过一次捷径,所以我对自己的要求是:不到万不得已,都要靠自己。如果流着泪自己还能撑下去就自己撑,除非连哭着都撑不下去了再去求人。
终于,在申请认可保育园审核资料的关键时刻,在遭遇了公司渣人后,我任性地丢了工作。当我走出公司门口的时候,我对自己说,下份工作一定会比这份好。丢了这份工作,我却明白了,生活有无限的可能,我不必太压抑自己。
在那位好心人为我提供工作证明的帮助下,今年四月,娃两岁七个月,进了认可的保育园,非常适应,老师们的日语,也都听得很明白。园里没有男老师,娃的心理负担应该减轻不少。入园第二天,老师就和我说,老师和她的互动,她都做得很好。
娃在园里还是不怎么和别的小朋友玩,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待着或者和最熟悉的一个中国小女孩玩,不主动和老师说话,单独的时候不回答老师的话,早上晚上都不和人打招呼……但我知道就她的性格来说,目前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改变了不少。
今天在医院门口,娃看到赤冢公园,说,妈妈,我想去公园玩,老师带我们来公园玩了。
她在公园的路面跑来跑去非常高兴,笑着对我说,妈妈,我喜欢在公园玩。
玩滑梯的时候,来了两个比娃大的幼稚园小男孩。我以为娃会走开不玩了,把滑梯让给他们玩。因为以前她经常这样,连比她小的婴儿都害怕,婴儿抢她的玩具,她让给她,然后委屈地趴在我怀里说,妈妈,我想玩那个。那可是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她都害怕得立刻把想玩的玩具拱手相让。可是,今天,她没有。她依然自得其乐地玩着自己的滑梯,在和小男孩面对面要过同一座桥的时候,她没有退缩没有让小男孩先走,而是自己坦然地走过去了,对小男孩说要按照顺序,然后那个小男孩才走过了桥,又问她,我可以玩这个滑梯吗?娃说,可以呀!这是今天让我最惊喜的事。我感到娃真的在长大,没那么害怕男生,在懂一些规则,而不是一味地忍让。这是在保育园和小朋友们一起玩的过程中学会的。
然后又去了热带植物馆。她仿佛是第一次来一样,特别兴奋。拿了一张盖章的纸,去找每一个盖章的地方,全部都要她自己盖上。看到鱼就说,妈妈,我好喜欢这个鱼啊。
老母亲的激动无以言表。从她五个月开始就经常带她来这儿,这是第一次能和我做关于鱼的讨论了。
在二楼拿了涂色画,已经五点了。我催她回去,她非要把画全涂完。在日本很多儿童玩的地方都有涂色画,以前她都是直接让我涂或者自己乱画几笔。但是今天她坚持坐在那里把正反面所有的画都涂完了,而且还涂得不错,这是第一次。每涂到一个,她都会点评一番:妈妈,叶子应该涂绿色,你看外面的叶子就是绿色。苹果是红色的,红薯也是红色的,小心烫哦……
就关注力来说,她应该还是挺有关注力的,也许这是内向的人的特点吧(虽然我不应该现在就给她定下性格)。能独自连续看二十本绘本以上,能独自把六幅拼图拼完,能安静地涂完这幅画……。
孩子,你很棒。比三岁时的妈妈要优秀得多。妈妈庆幸当初在抑郁成疾的时候没有把你扔下楼去。那时妈妈想着再忍忍看看,没有想到你让妈妈看到了这样意外的惊喜!妈妈感谢你,也感谢那些花草树木的自然环境与日本老师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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