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傍晚快要下雨的时候,便是我长久等待的欢喜。给自己煮一壶茶,从屋里搬出我的摇椅,怀里抱着短毛猫躲在屋檐下,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屋檐上跌落的雨滴。
怀里的猫慵懒的叫
花园里的玫瑰偷偷的开
我就这样躲在屋檐下
静静等天晴
每当我躺在摇椅里的时候,我便忍不住的去幻想。幻想如何从中国划船去日本,幻想可以在云南种出一个宏大的苗圃,幻想在陌生城市里邂逅一位抱着吉他的姑娘,然后我和妻子一起唱一首久别重逢的歌。
幻想有很多,关于过去回忆,也关于未知前景。关于故人,也关于酒馆。关于秋天里的花还有柜子上字迹消失的电影票。
夏日近秋的雨,总是下了一阵便很快放晴。倘若运气足够好,恰逢在傍晚稍稍停歇,也是有机会遇见彩虹的。在我的记忆里,是很少看见过彩虹,不知是我运气不够,还是别的什么耽搁了时机。
妻子手握着木质锅铲从厨房里探出了头,笑着问我:“晚餐是准备排骨冬瓜汤还是红烧冻带鱼哩?”都好,都好,只求你让我安安静静的打个盹。
刚下完雨的花园里,玫瑰们又伸出了翠绿的嫩芽,带着一片毛茸茸的叶子在微风里慢慢的摇。木槿依旧还是那样的开着,花瓣上还带着水滴。树下的格桑花高傲着头,等待着刚躲完雨的蜜蜂。我从云南带回的灯笼花,枝条上又多出了几个小小的花苞,着实让我欣喜。只是可惜了我的玉簪,已经快要垂垂老矣了,希望它能再多开几日,好陪我多看看这醉人的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就算小花园里没了花,可薄荷和迷迭香还是在努力的生长,它们虽然没有花儿招人欢喜,但也在烈日下保护了花园。它阻挡了阳光对土地的炙烤,也让深夜的煎牛排多了一丝奇妙的香。
每年等到玉簪开败的时候,我就该拿上我的手套,带着小锄头开始挖坑追肥,整理藤本月季的枝条。生活总是这么有趣,我不需要什么日历时钟,院子里的朋友们时刻都在提醒我,快从你的摇椅里起来吧,快点来打理一下我们呀,要准备过冬了哟。
秋日里我和妻子大约有一半的时间是在旅行。而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去一次云南,我们喜欢晾晒洱海边的扎染布,也喜欢沉入蝴蝶泉底的落叶。其实最重要的当属搜罗一些花种和咖啡豆了,毕竟我们都是那么的喜欢在夕阳下,躺在摇椅里看看落日,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苟且”。
在打理好院子中的一切,停留在秋天里的时光,也基本所剩不多。我要趁着这一秋还未去,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的写写故事,毕竟其他时节里还有很多的事要做。
春日里总想着带妻子去日本的奈良看看樱花。其实哪里的樱花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我们认为它就应该在那里,就像你想起大海的时候,总会想起柔软的沙滩和淹没脚趾的浪花。在我们常去的那家膳宿,店主有个漂亮的女儿,妻子每年总会给她带一些中式小礼物。傍晚我同妻子在楼下用膳的时候,小姑娘总是会从楼上悄悄的下来,坐在妻子的旁边。等到我们用膳结束,便快速的收拾好餐具,端上来茶具,一边陪着我们,一边听妻子给她讲我们这一年的故事。妻子的日语只能够简单的交流,大多数时候,我会把写过的故事用软件翻译成日文给她慢慢的看。最后在旅行结束时,我们也会收到回赠的礼物,上一年是木艺的小院落和两瓶桃花酿。店主深知我们爱酒,所以桃花酿是每年的特制,为此我们总是心怀感激。待到秋意渐浓的时候,回忆一次久违的纯粹。
等到从日本归来的时候,约摸已经四月底了,院子里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兰花已经发出了新芽,玉簪还需要些暖阳,毕竟初春的那一份朝露还带着些冬寒。
藤本月季算是春天里最需要照顾的,前几年朋友送了两株樱霞,我便在种在院角,刚来的时候还是不到腰高的小苗,如今已经长满了一面墙。等到五月初的时候,那面墙上已是粉色的海洋,它们就这样在风里慢慢的摇。
“草在结它的种子
风在摇它的叶子
我们站着,不说话
就十分美好”
初春里我还在侍弄着花,妻子便早已开始照顾起了小菜园。
我总是埋怨她浪费了地方,还不如多种些花,哪怕一年里我只看那一个月,心里也是充满着欢喜。人们总要给自己创造一些期待嘛,简简单单就能快速获得快乐的东西,往往都没有什么意义。
而她却总是笑我,你追求的田园生活难道就只是种种花?就像你呀,总是在写着故事,难道只是天天待在这院子里看着花,就可以写的好故事?总是要在生活里穿插些什么,才来的有乐趣些哩。如果你愿意帮忙研究怎么种菜的话,我想今年秋天应该可以吃的上番薯。你想想看,在寒冷的冬季里,外面大雪飘飘,我们两躲在小屋里,猫儿占据了摇椅,我们两就这样靠在一起,一边取暖一边烤着番薯,那多有意思哩。
“对了,对了。我的这段话是要写进你的故事里的,我觉得这比你那干巴巴的故事,可有意思的多了。”
“好好好,把你的这段“烤番薯”给写进故事里,等到春日里一起带到日本给田中小姐看。”
我们啊,总是这样,白天里吵吵闹闹。到了傍晚便在园里一边吃晚餐,一边静静的等待月光升起。
《梦》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
夕阳西下,满园花香
丫头开心的看蚂蚁搬家
厨房里飘出了菜香
田间追逐蝴蝶的少年
悄咪咪的摸进了瓜田
而凉棚下的人未醒
狗未叫
盛夏最后的晚风
送别了唱尽余生的蟪蛄
成熟的麦田在等归乡的人
我最后的惦念
是童年晒在阳光下的柿饼
生活中总会有很多的故事,总会有人会在旅行时告诉你,不要停留于此,往前总会遇见更美的风景。而我们每一天都像是在大海里,只不过经历了漂流,搁浅,最后随遇而安。以至于总是陷入无限的幻想里,与其说是逃离,不如说是短暂的解脱。
伸了伸懒腰,摸了摸怀里的短毛猫。刚才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过去回忆,仿佛也梦见了未知前景。
不知道妻子今晚会做些什么好吃的?是排骨冬瓜汤还是红烧冻带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