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对职场的深刻出乎我的意料,以前读竟然没有发现。
比如,说到领导,大多数确实如此。
西洋赶驴子的人,每逢驴子不肯走,鞭子没有用,就把一串胡萝卜挂在驴子眼睛之前、唇吻之上。这笨驴子以为走前一步,萝卜就能到嘴,于是一步再一步继续向前,嘴愈要咬,脚愈会赶,不知不觉中又走了一站。那时候它是否吃得到这串萝卜,得看驴夫的高兴。一切机关里,上司驾驭下属,全用这种技巧;譬如高松年就允许鸿渐到下学年升他为教授。自从辛楣一走,鸿渐对于升级这胡萝卜,眼睛也看饱了,嘴忽然不馋了,想暑假以后另找出路。
再比如,报社里的王先生和方鸿渐,也是两种典型,一个是混熟了职场的老人,一个是职场小白,拉上方鸿渐不过是凑个数,而方鸿渐人倒是老实,稀里糊涂就跟着表明立场,即刻便丢掉了工作。即便你认为自己能力无敌,不要以为无可替代,不论什么时候,最不缺的就是后继者。
王先生是个正人,这次为正义被逼而走,喜欢走得热闹点,减少去职的凄黯,不肯私奔似的孑身溜掉。他入世多年,明白在一切机关里,人总有人可替,坐位总有人来坐,怄气辞职只是辞职的人吃亏,被辞的职位漠然不痛不痒;人不肯坐椅子,苦了自己的腿,椅子空着不会肚子饿,椅子立着不会腿酸的。不过椅子空得多些,可以造成不景气的印象。鸿渐虽非他的私人,多多益善,不妨凑个数目。
说完职场,再说婚姻。
自打定了婚,孙小姐就开始各种干涉方鸿渐,从工作,朋友到家庭关系,不但如此,这位孙小姐把二人世界的大事小事都告诉自己的姑姑,绝对是婚姻中的危险分子,最好孤老终身。
婚姻不是管束,如果婚后不能继续跟老友交往,婚后双方都不能融入对方的家庭,只有自己铜墙铁壁的夫妻关系,何必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