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的日子里——毛尖

      毛尖是女儿女婿喂养的一只猫。它的毛发黑白2色。肚皮到脸盘为白色,背部及头顶为黑色。头顶覆下的黑色毛发,像女孩的刘海朝两边分开,到鼻根正中形成一个尖,很好看,女婿脱口取名为“毛尖。”

小猫取名“毛尖”

收养“毛尖”的时候,是十月。那时女儿还住在学校家属区的出租屋里,一楼。一天,房门口蹲着一只小小猫,“喵喵”直唤,怎么也不离开。女儿想喂养,微信告诉我,我坚决反对,因为女儿那时身孕六、七个月了,特别要注意卫生和安全,到时生产和带娃,那还有精力顾上喵星人呢。再说,我从来都不喜欢猫,总觉得猫有些阴郁。

女儿素来爱小动物,没找到小猫的主人,不忍放它出去流浪。何况这小猫还是一只颜值很高的喵星人。她瞒着我收养了小猫,还取了个好听的名字“毛尖”。

要搬新居了,新居在与工作室一街相隔的新小区里,25层的电梯房。原来的出租屋腾出来做艺术工作室,女儿女婿在一所美术学院教书,工作之余,就在这工作室各占一间搞美术创作,毛尖就暂且安置在工作室里。

十二月,女儿的预产期临近, 我来武汉陪女儿。我去“视察”工作室,一开门毛尖扑了上来,好像跟我很熟似的。我有些讨厌的推开它,它尴尬的跑开,看了一下我,很快又乐滋滋的跑到女儿女婿身边去疯玩了。

调皮捣蛋的毛尖

工作室满屋都是书籍画框、颜料工具,桌上纸墨砚笔,本来就有些杂乱,毛尖到处乱窜,满屋子都是它闹腾的身影。我们团坐桌前喝茶,它也人模人样的跳上桌,占据一方。放肆时,还要爬到女儿隆起的肚子上坐着撒娇。如此顽劣,我更讨厌它,看都不喜欢多看一眼。女儿女婿们倒容忍它胡来,在阳台特别给它搭了一个“豪宅”,7元一斤的猫粮、肉罐头好茶饭伺候着。它经常像“小王子”样在“豪宅”前居高临下看着阳台下来来往往的路人。

12月30日小孙子呱呱降生了,家里添了小宝宝,全家欢天喜地,却也手忙脚乱。女婿拜托一个同事照看毛尖。过几天,同事要回武汉市区母亲家过年,毛尖又被送回工作室。

老公学校放假后,7号从老家赶到武汉看外孙,全家准备在新居过春节。带孩子老公插不上手,便去工作室看书习画,并负责照看毛尖。

新居、新生命,新年,接下来是新春,一切都觉得美好。

此时的我们,浑然不知,武汉上空已在聚集一团巨大的灾难,我们已统统置身于下了。

新冠疫情发生,我们隐约知道,但电视新闻上专家说“可防控,不会人传人”,因此我们也没在意。19号钟南山院士出现在电视屏幕上,接下来每天报道的病例在翻倍增长,我们知道事态有些严重了,一家人不轻易出门,老公没再去工作室。

1月23号武汉突然封城,原以为只会就封那么几天,怕喂食不及时,会饿着毛尖,女婿灌满自动投食盆的猫粮,留足大盆水,希望毛尖会好好的度过几天。而我们一家大小也就储备了够一周的食物蔬菜。

可紧接着武汉禁机动车通行,各小区封门禁出入。等到初七八,武汉形势更严重,满城瘴气,哀鸿遍地。帮我们照看过毛尖的同事和她的母亲感染了,同事之间到处发微信帮她呼吁以求治疗床位。

我们蔬菜食物已快光了。女儿想着毛尖 ,女婿想翻墙出小区喂毛尖,但进另一小区也要翻墙,这个“非常时期”有任何违规行为都会被视为“现行”被拘留,这个冒险的代价太大,没实施。

2月15日,气候更冷了些,纷纷扬扬飘起雪花,原小区同事在微信中告诉女儿:看见毛尖从阳台上跳下,不见了。大雪天的,毛尖会跑到那去呢?在外面会冷啊,会不会被人打啊?(非典期间好多小狗小猫被误认会传染病而被打死)我们每天记挂着毛尖,还有新闻中日益增多的病例,食物的短缺,让我们焦灼不安。毛尖失踪两周了,我们无暇顾及也无能为力,只能祈祷疫情早日结束,祈祷毛尖安然无恙。

25日,清晨起床,女儿硬说听见毛尖在叫唤,我们说她是思念过多幻听了,她仍坚持说是毛尖的声音,不顾阻拦冲了下去。过一会,门打开,女儿怯生生的说“毛尖来了”。我们过去看,果真是毛尖,躲在女儿身后,天哪,是毛尖,我们原小区离新区也有1、2公里,它从来没到过这里,怎么知道找来的,而且是我们住的这栋楼,太奇迹了。

细看毛尖,已不是往日神飞扬的毛尖了。瘦了许多,油黑光滑的皮毛已是毛燥干枯,脚步迟缓,黄色的眼睛满是怯懦和惊恐,有一只耳朵被撕裂红肿,伤得厉害,摸它,全身发烧颤抖着,拿食物给它也不吃。丢了这么多天,我们不知道它怎么受的伤?经历了什么?又怎样熬过来的?怎么会找到我们的?在灾难面前,小动物们比人类更无辜,更脆弱。但从毛尖历尽艰辛找家的行动中,我看到一个勇敢、坚持的灵魂,一个独一无二的鲜活的生命。

受伤的毛尖

毛尖来了,几十平米的房子把它安置在哪里?我们这层楼有三户人家,在封城前的晚上,他们连夜逃离武汉了,整栋楼都基本空的。我们把毛尖安置到楼梯过道房里,暂且不会影响别人。我们用纸盒搭了给它睡的窝,女儿用碘伏和药膏给它搽伤口,还喂了诺氟沙星给它吃,它显然安心了许多,不再叫唤。特别粘我,亦步亦趋的的挨着我,眼巴巴的看着我,生怕我不要它。可怜的小宠物,人类的生活不只有它,而它的世界只有你……世间万物皆有灵,不管是猫狗,都值得温柔对待。我用抚摸告诉它“放心,我要了你”。

经过几天的治疗,毛尖的伤口在愈合,烧也退了。它一天天好起来。太阳出来了,我带它去阳台晒晒太阳,它恢复了一些往日的敏捷,爬楼梯“噌噌”几步就赶到我的前面,但并不走远,而是回过头来等我爬上来后,再继续前行,进电梯时,我动作慢点,它也一定要等我进到电梯才跟进来。到阳台上,它先看看我,认定我在它身边,它才撒欢在太阳底下伸懒腰,打滚,那副惬意舒适的样子。

天台上晒太阳惬意极了

接下来又出现了新问题,我们被禁足家中,可以静心看书习文,不觉烦闷。毛尖憋不住,一个劲的叫唤要出去。我们试着送它下去玩,开始担心它又会走丢,但想到它前面的勇敢和机灵,就相信它,鼓励它大胆去玩,下午我们去电梯口接它,唤它的名字,它会飞快跑到电梯口跟我们回家。

春意浓了,花红草绿,疫情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我们也可以下楼转转了。陪着它,它高兴的很。草丛里有小鸟啄食,毛尖蹑手蹑脚的企图靠近小鸟,小鸟往前跳几步,毛尖失利再往前捉,小鸟笑着拍打翅膀一飞而起,毛尖气呼呼吹鼻子瞪眼睛,那笨笨的姿态好笑极了。在我们一家的照料下,温暖和爱让毛尖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阳光。

樱花中的毛尖

我们一起走进了春天

在大自然的灾难中,宠物和人类一起,经历劫难,也和人类一样做了永不言弃的抗争。没有过不去的冬天,也没有来不了的春天!我们和毛尖都走到了春天!

                2020. 3. 20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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