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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已经三日了,天气说凉就凉,前几天还密密匝匝的蝉声,变得越来越稀疏。白日间正午还能听见几阵此起彼伏的蝉鸣,到了夜间,几乎就要消声匿迹了。仅仅三两天的功夫,这么多的蝉,像会变戏法似的,不知道都遁去了哪里。
今年入伏以后,蝉似乎比往年多了许多,天气也似乎比往年炎热的多。每天清早5、6点钟,无人知晓是哪个地方的哪只蝉,率先打破了这盛夏黎明的寂静,迫不及待地鸣叫了一声,于是整个小区四面八方的蝉儿们,便开始一声声的相互回应,一起鸣唱起来。
清晨的蝉鸣清脆而短促,声音的间隔很均衡,似乎是蝉在休息和积聚了一夜的体力之后,刚刚清醒过来开始进行的热身活动。我常常很敬佩这些身躯微小却富有能量的小家伙,也很好奇它们是怎样蛰伏在树冠上、草丛中,或者其它不为人知的地方,在短暂的暗夜中,积蓄足够在炽热的白昼间鸣叫的能量。
同时,它们大清早这样鸣叫,可能也在用这样的方式,彼此唤醒并相互真诚地问候。也许,它们还在进行着某种短暂的联络或交流,以便交换信息,开启新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蝉鸣声最响亮,最悠长,也是最欢快的时刻当属正午。这个时候,也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闷热的天气,往往使人们大汗淋漓,烦燥地难以忍受。而此时的蝉,身躯却像一只只拉满的弓,迸发出惊人的能量,一声声长鸣穿空而来,绵延不断,极富弹性和张力。
我常常在午后静静地仰躺在床上,凝耳细听,幻想着让听力的触角无限地延伸出去,试图隔空接近或者直抵其中的某一只蝉,亲眼目睹它们如何隐藏在绿叶下,轻轻地挥动浅绿色的、透亮的、薄薄的蝉翼,便能发散出如此高亢明亮的蝉声。可是,那么多只蝉,它们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织成了一张细密如丝的声网,我的听觉很快如泥牛入海一般,淹没在无穷无尽的、一波又一波的声浪中了。不知不觉间,我就在这样的蝉声中睡着了……
黄昏时分,炎夏的热浪稍稍退却了一些。晚饭后,人们三三两两地从房屋中出来,坐在四处纳凉。这时的蝉鸣声明显弱了一些,往往是前一声还足够响亮,但紧接着的一声会变得相对短促些,多少显得有些气力不足。也许在经过多半天的鸣叫之后,蝉也应该有些疲倦了吧。但它们仍在不遗余力地将最后的能量付诸于鸣唱。只不过这样的蝉鸣声,强弱分明,长短相宜,倒颇具特色和魅力。
人们听着这样的蝉声久了,渐渐地,思绪便会不由自主地飘逸起来,一会儿似乎身临一条流动的清溪,水声时而急促清亮,时而舒缓深沉;一会儿又似乎看到一幅精致的山水画,泼墨处山色浓烈,留白处空阔静谧,反而更引人遐思,多了一些格外的韵致。
有一天傍晚,就在这样的蝉声中,我在一条林荫道上散步。道路的两旁是一些高大的槐树,不时有鹅黄色的槐花在轻微的晚风中掉落下来,沾在了行人们的头上、肩上或衣服上,一缕缕清香在蝉声中扑鼻而来,十分惬意。这时,只见一位老太太带着两个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也在散步。两个孩子一边欢快地跑着,一边将小手伸向空中,去抓住那些树上飘下来的槐花,不断地捧在手心中去嗅闻。
突然,树冠上鸣叫着的蝉中,有一只粗心大意的蝉,不小心失足跌落下来,不知所措地爬在青灰色的路沿石上。两个孩子好奇地围上去,注视着一动不动地蝉,不知道如何是好。而那位老人则缓缓蹲下身子,用手轻轻地握住蝉,放入了路边密密的灌木丛中,我不由地笑了。不一会儿,在夏夜的微凉中,灌木丛中便又响起了长长短短的蝉鸣声……
就这样,在临近午夜的时分,蝉声越来越弱,渐次地停了下来,在户外的人们陆陆续续回屋休息去了。蝉在经历了一天的鸣叫后,终于可以安静一会儿,获得短暂的歇息了。
可是最近,我在网络上看到的一些短视频中,人们却成群结队地打着强光手电筒,带着盛装的工具,在午夜的树林中穿梭出入,专事在野外捕蝉。当他们用手电的强光罩住爬在树干上憩息的蝉时,无路可逃的蝉便会被轻而易举地捉住。当树上的蝉被洗劫一空时,人们便会将手伸向隐蔽在地下的蝉穴,将蝉一个一个地挖出来,包括那些羽翼尚末丰满的幼蝉。
在另一个视频中,我看到一处草地里,仅仅几个晚上的功夫,就遍地隆起了一个个小土堆。那是人们为了捕蝉,用力从蝉穴里扒出来的一堆堆泥土堆积而成的,像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小坟丘。
据说,每夜捕获的蝉可以售卖到一两百元。一个夏天下来,捕蝉者当有不菲的收入。更有甚者,将捕到的或买到的蝉,用烈火热油烹炒成一盘盘金黄色的鲜美佳肴,在镜头前大快朵颐,咀嚼得满口流油。这样做,除了能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外,还可以大加炫耀自己的时尚和富足……
我记得有一位著名的昆虫学家叫法布尔,他曾在自己的《昆虫记》一书中这样描述蝉的一生: “四年黑暗的苦工,一个月日光中的享乐,这就是蝉的生活。看来,我们不应厌恶它歌声中的烦躁浮夸,因为那种声音能高到足以歌颂它的快乐,如此难得,而又如此短暂!”
每想起法布尔这样的话,我便想起了网络上那些令人心悸不已的场景,我似乎听到那些快乐而不知疲倦的鸣叫的蝉,我又似乎看到了黑夜中那一只只无处可躲的、无辜的蝉。
我不由得想起来,在我们的汉语中,曾产生过那么多与蝉相关的美好诗词:
譬如辛弃疾笔下的“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描绘的是蝉声中的丰年稔岁;
譬如袁枚笔下的“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描摹的是蝉声中的童真童趣;
譬如虞世南笔下的“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赞颂的则是蝉的清贞高洁。
但我不能确定的是,在将来的某一个夏天,在我们的家园周围,在茂密的树林里,在广阔的田野上,我们还能否听到匹配得上这些美妙诗意的、高高低低的、吟唱不息的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