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挥别童年,成为大人,童年却紧贴着我的皮肉,钻入这具对我而言太挤太小的身躯。”
法国作家马克·李维的《偷影子的人》是一个温暖浪漫并且带着淡淡忧伤的故事,主人公克雷儿的情感是那样的细腻让我想起童年时的很多记忆。
克雷儿是一个经常受到同学欺负的瘦小男孩,有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特异功能——偷别人的影子,并且能够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这成了他童年最大的秘密。而不幸的是有一天他的父亲突然离开了家,跟另一个女人组件了家庭从此没有回来看过他,于是他跟母亲相依为命。通过偷影子的能力知道别人心中的烦恼并且帮助别人化解心结。克雷儿他是那样特别的孩子,因为爸爸的离开他逼迫自己快点长大,然而长大之后的克雷儿却总是沉浸在童年的回忆中无法自拔,直到母亲去世,直到他终于找到童年深爱着的有着大提琴音色的女孩。童年时想要快快长大,而长大了总是希望回到童年,这似乎是现在人们常常渴望的。
现在有一个心理学观点很受大众的认可——一个人的家庭出身和童年经历,会影响和决定这个人的一生。曾经我也这么认为,所以生活中发现自己性格上的某种缺陷总会与自己的原生家庭,与自己的童年经历联系起来,叹息命运的不公。而这一切的“错不在我”都在我看到日本作家岸见一郎和古贺史健共同创作的《被讨厌的勇气》这本书中全部推翻。如果两个人拥有着同样的家庭环境和童年,那长大后两个人的性格和人生也绝不会相同,因为一个人无论曾经经历过什么最重要是他自己选择做什么样的人,就像克雷儿的父亲抛弃了他和母亲,直到故事最后母亲去世父亲都没有再出现过,可是克雷儿并不恨他的父亲,他也没有变成一个问题少年,相反他爱他的父亲并且他是一个非常善良温暖的男孩儿,他用爱帮助身边的每一个人,他母亲也同样爱着这个丈夫,临死前把丈夫写给儿子的信全部放在小阁楼的盒子里送给克雷儿。而在我的生活中也有经历过伤害却依然美好的孩子,他们就像冬天的阳光,偶尔回忆一下都留有余温。
我有一个弟弟小名蛋蛋,他是我五叔的孩子,我记得在他小的时候常跟我和妹妹一起玩,那时五叔家里很有钱就他一个儿子,整个家族都把他捧在手心里,因此他的脾气很不好跟我们一起玩常常向我们实施暴力,我跟妹妹总是让着也不敢欺负他。但世事无常,五叔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从此不再回家,五娘是不好惹的主天天到处闹腾,前几年突然出了车祸,在危难之际她按住自己的儿子不被惯力甩出去,自己受了重伤只能躺在床上,如今勉强可以靠拐杖挪步。去年春节回家,五叔和五娘言商决定一起带着蛋蛋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一家了得知出了事我最担心还是蛋蛋,心想一个孩子受到这么大的打击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让我惊喜的是十几年没有见了这次见到15岁的他个子长得比我还要高,圆圆的小脸倒是一点没有变,脸上表情柔和让人觉得很舒服,活脱脱一个阳光男孩儿。谈起小时候怎么欺负我们的事情他总是笑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变得安静很多,我试探的问他一些事情,他都没有躲避反而很自然,后来从母亲的口中我得知蛋蛋很爱他的爸爸更心疼他妈妈,这次他爸爸回来他特别高兴。我们跟其他的小亲戚一起玩牌做游戏,虽然我已经24岁的“高龄”了,但是非常享受跟他们一起玩耍,好像我自己也变成了孩子。我们只要带着蛋蛋稍微出去一会儿五娘就会打电话来问蛋蛋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去,我想跟刚见面不久的蛋蛋拉近距离便故作同情的语气说:“哎,你妈真是一会儿见不到你就得打电话。”只听他安静的说了一句:“我妈这辈子是最操心的。”听完我有点感动,以为这个年龄的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对家庭对父母都有一种想要摆脱的欲望,尤其像他妈妈这样过度的保护正常来说都是会反感的,但是我从他的话里只感受到深深的怜爱。
晚餐的餐桌上又多了三口人,据说是从小跟老爸和五叔一起长大的,他们一家现在住在宁波看样子生活得挺滋润。男人来到家乡见到发小很兴奋,大家理所当然的用家乡话喝酒聊天,只见他的老婆表情冷淡的边吃着菜边稍加讽刺的对丈夫说:“你儿子说呀,你一回老家那普通话直接下降成负数了。”我再看看她那儿子,明明跟蛋蛋同一年但是长得瘦瘦小小一句话也不说就是吃,五叔为了展现他的慈爱便跟那个男孩说话,可是他还是低着头吃也不知道回话,别人给他夹菜都不说一句“谢谢”,吃完就一声不响的离开跑到他爸的车里坐着。我坐在席间安静的吃菜,心想这个女人今天说的话没有一句中听的还觉得自己挺能耐,他那儿子也真是不懂事,真是可怜那看起来脾气不错的男人了。
吃完晚饭老爸开车我们和五叔两家同坐一辆车回去,五叔喝醉了坐在副驾驶说着胡话:“蛋蛋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妈,不要学我……”蛋蛋坐在我的旁边,听着大人们聊着家长里短,说道晚饭来的那家人时,蛋蛋突然在我旁边说:“那个女人让我觉得恶心!”黑暗中我瞪大眼睛惊讶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反正我看见她就觉得恶心,还有那个男孩我都想揍他,我爸跟他说话没听见一样,就知道吃,没有一点家教!”他不紧不慢的说着,我便更惊讶了,刚吃完晚饭跟妹妹一起离席时我就小声的抱怨那个女人和孩子,但是妹妹却听得一头雾水,我知道神经大条的她一定就顾着吃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便没有再她说了,没有想到一个15岁的孩子眼睛里可以看到成年人忽视的东西。我们聊了很多,渐渐地感觉到他的感情很细腻,我才知道他有先天性的肾积水,而且他已经休学一年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会告诉我他们班主任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校长的外号,他们班名字最奇怪的人,还有一个明明比他小却非要认他做弟弟的可爱女孩儿。五娘突然转过头惊讶地说这么久了从来没有见到他这么能说过,我知道他的孤独庆幸他的不设防,同时也为得到一个15岁孩子的信任而感到满足。他很爱撒娇,临走时抱着我不让我走,我们约好明年再见,走时我抱抱他摸摸他的脑袋说:“明年再见到蛋蛋一定要像现在一样阳光哦!”
我们都在慢慢长大,渐渐地忘记了自己孩子时的世界,以至于很多父母在教育孩子的时候不能够真正理解孩子,因为身为父母的他们早已经忘记了曾经也是孩子的自己。张爱玲说:“小孩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孩子的世界是那样的清澈明白,我还记得曾经5、6岁时的我已深知大人的高兴、生气甚至窘迫,有时看到大人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我总是偷偷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又不希望他们察觉,因为我知道那是泪水,大人一定不希望被孩子看到他们眼睛里的泪水。
我希望自己能够保持曾经孩子时拥有的真心,也希望像《偷影子的人》中克雷儿和我的弟弟蛋蛋一样,无论有什么样的原生家庭无论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往,做一个时常感恩心存温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