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戏子肚里的孩子,害死了俺的亲娘

1

二妞被发现时,已经断气两天了。

要不是儿子小军来给她送糖角吃,恐怕臭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也没人知道。

看着躺在硬板床上一动不动的娘,小军提着糖角的手剧烈在颤抖着,脸憋的通红,愣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屋里的一盆柴火,只烧了一大半,剩下的零零散散的掉落在火盆周围。娘的身子冰凉冰凉的,僵硬得像根木头棍。

寒冬的天,娘大约是太冷了,想生一盆火取暖,火盆还放的离床那么近,那天晚上娘该是有多么冷啊!

如果在家里,娘就不会冻死。

如果不是那个女戏子,娘就不会住在这黑屋里!

想到这里,小军的双手攥成了两个紧紧的拳头,双眼通红,像一头愤怒的狮子,分分秒秒要吃人。

他心里太清楚了:娘是被活活气死的!

2

二妞是个苦命人,从小兄家里兄弟姐妹多。被爹嫌弃是丫头片子,赔钱货,小学只上到二年级就被喊回来带弟弟,干农活了。家里6个孩子,二妞排行老二,上边一个姐姐,下边4个弟弟。

那个年代重男轻女的思想泛滥成灾,普遍都认为生个男娃是劳动力,顶梁柱,生个女娃辛辛苦苦养大了,成了别人的媳妇,是一件最不划算的事情了。谁家要是生的女娃多,在村里也是要被耻笑好久的。

家里种了几十亩地,二妞白天帮母亲带娃,做饭,喂猪。晚上在煤油灯下跟大姐学做针线活。一家8口人的衣着穿戴全靠晚上这功夫赶出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既然家里穷上不起学,那就得踏踏实实学点本领,将来也好找个好人家嫁了”这是父亲经常对他说的话。

好在二妞不怕吃苦,心灵手巧。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已经能当个大人使唤了。挑大粪,拉车子,样样不输给男娃,父亲的脸上这时候才稍稍有了一丝笑意:大妞成绩好,是个上学的料是指望不上了,全靠这二姑娘给我打下手了!

3

俗话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

田野里长大的二妞,到十几岁时慢慢出落的,身材匀称,水灵灵的,像一朵花。

刚过了17岁就有人上门提亲了,千挑万选父亲,最终收了村西头老王家儿子的聘礼。

老王家三个姑娘,只有一个独苗儿子,虽然腿有点瘸,但是家里条件还行。,在这么多聘礼中就他家出的是最多。大弟二弟也都老大不小了,二妞卖个好价钱,才能把娃们的媳妇娶回来。

二妞的男人叫王有才。自小爱唱戏,娶了媳妇之后就跟着一个戏班子,方圆四周接点活,日子倒还过得去。

第二年,二妞生下了小军,婆家一看是个男娃都欢喜的不得了。二妞觉得自己终于熬出头了,可以松口气,过上好日子了。

王有才自从当上爹后,干的也更有劲儿了,接的活越来越多,出远门时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4

王有才和女戏子好上的消息,是门口大壮婶先发现的。

这天,二妞刚从地里摘棉花回来,还没进家门就被大壮婶一把拉到她院子里,小声说道:“二妞呀,婶子给你提个醒,你可得看好你家男人了,这天天往外头跑,戏班子里狐狸精可比你俊俏多了。”

二妞一听心里“咯噔”一下——好好地,给我说这个干嘛?自己天天就惦记着家里那一亩三分地,压根就没把心思放在她男人身上,这不会有啥事吧?

“行,大壮婶,我知道了,有才上次回来还说要多出去接点活赚钱,给小军娶媳妇用呢”二妞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回应。

“行,反正你婶我可是一片好心,你心里有数就行了“大壮婶也转身进灶房做饭去了。

大壮婶和二妞的娘家是一个村的,逢年过节俩人经常一路回娘家,自然来往也比较多。

二妞开始扳着指头数着他男人出去的日子了。王有才终于回来了,这次出去了七天。

二妞从红薯窖里取出来一块风干的花肉,做了一顿好吃的晚饭给他男人接风。

撑上灯后,小军吃饱睡着了,。二妞钻进被窝挨着男人躺下来,闻到了一股清香的雪花膏的味道。二妞从来不抹这个,打小风吹日晒的,肉皮子粗糙的像老树皮,再冷的风都刮不透。这个味道明显不是她身上的味道

“有才,你看小军都上四年级了,咱再添个娃吧,长大了也好给小军做个伴”二妞说着挪了挪身子,想贴近男人的脊梁搂紧他。

“你没看戏班子最近活多,老班主年龄大也快下台了”,王有才天生就这副德行,不张嘴便作罢,一张口就能把人噎死,“我还等着当班主呢,你少来拖后腿”。说罢一扭身给了二妞一个冰凉的后背。

这一夜,二妞一夜未眠。男人已经好久没碰自己了。听着男人雷鸣般的鼾声,二妞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心慌心乱,仿佛有一群野猪在胸口上横冲直撞,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一点主意都没了。

5

王有才在家隔了一天,就收拾东西又要走,说这次可能出去得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吃晌午饭时,戏班子的大篷车到门口了。看见车来,王有才放下手里的碗,掂起收拾好的包袱就要走。

“好歹把这口饭吃完啊”二妞端着碗追出来。

一出门就看见从蓬子车里下来一个女人,凤眼丹眼眉,细腰丰臀,伸手就接过了他男人的包袱,两人一同钻进了大蓬里。撩起蓬帘子的时候,那个女人扭头看了一眼二妞,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车子走远了,二妞还站在门口愣着。碗里的饭也凉了。

大壮婶从院子里走出来,趴在她耳边小声说:“这个女的叫蓉蓉,也是戏子,听说是被她男人打的不敢回家才进了戏班子”。

二妞的心越发凉了,自打进了王家的门,低眉顺眼伺候着这一大家子,即使生了小军后,也丝毫不敢怠慢。

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婆家就是自己后半生的立足之地,男人就是自己的靠山,不伺候好,哪有自己的好日子过?却从来没有想过:伺候好了也照样没好日子过!

大壮婶说“没有不偷腥的猫”,真让她说中了!王有才这次走了一个多月还没回来。二妞去箱子里翻了一翻,惊呆了:箱子里只剩下几件破旧的衣服乱扔在角落里边,男人经常穿的几件好衣裳全不见了。

他和那个女戏子私奔了!

6

下来的几年,王有才再也没有回来过。村里的人说有人看见他和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在镇上过日子呢。

二妞的心哇凉哇凉的,她不明白自己的男人为什么会这般绝情,小军都十四了,他不是要说给儿子攒钱娶媳妇的吗?二妞盼着哪一天男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一个飘着落叶的黄昏,一辆牛车停在了二妞家门口,车上下来两个人——王有才和一个大肚子的女人。

女戏子怀孕了,不能再登台唱戏,王有才就把她带回家来保胎。怀的是他的孩子,还想着让二妞能帮忙照顾一下她。

这一年,小军十六岁。

看见爹领着个女人回家,站在大门口手里掂着铡刀,死活不让他们进门。平日里看着娘受那么多委屈,小军觉得娘太可怜太软弱了。小时候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他大了,长得比爹还高。再也不会容忍别人欺负娘了。

王有才最终还是没能踏进这个家门。

没过几日,他托人捎来了一封休书。

7

从王友才家搬出来后,二妞就住进了这个租来的小黑屋。小军进厂子里边干活去了,管吃住,隔三差五会来看看娘。

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小军昨天刚发了工钱,今天买了些娘最爱吃的糖角送来,看到的却是娘冰凉的尸首。

看着娘布满沧桑的脸,瘦得干柴一样的手,小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抱头大哭起来。

小军是个孝顺的孩子,花了大价钱给娘定了一口好棺材。娘活着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苦,现在可以好好享福了。

娘死的消息,小军没有告诉王有才。只喊了几个厂子里的工友们和大壮婶一起,给娘办了丧事。

在他心里,早就没爹了。

也许,爹心里早也就没有他们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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