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车祸
前方到站,奥体东站,请从列车前进方向右侧车门下车……”
我拿起背包,顺着人流上了电梯,出了地铁口,十点钟的阳光打在脸上,有些睁不开眼睛,我已经在地铁上呆了有一个小时了吧,早上七点钟就出发,转了一趟公交,两趟地铁,终于顺着导航找到了新城大厦。
我拿着手机,焦急的等待着还有三十秒的红绿灯,路上车很少,行人陆陆续续的穿过斑马线,似乎很安全,我却固执的在原地耐心的等待这几十秒,放在十天前,我也许会和这些人一起闯这安全的红灯,此时我却再也不肯这么做了。
手机里传来微信的提示音,才想起,我已经十五分钟没有回女朋友的消息了,打开微信,果然就是那句“你在哪,在干嘛?”
“刚下地铁,别担心。”我回她。
“嗯,注意来往车。”她说。
“好”
我看着她给我改的备注,不自觉的笑出来,她叫林慕,备注“小妈”。是我的女朋友。她并不是管我,只是单纯的担心,一个小时前,在地铁上,她和我聊着“我好害怕,我想结婚了,等我好了,我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她“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
“只要我能下床了,我坐在轮椅上,你推着我我们就去领证。”她说
“行,我们把户口簿偷出来,先把证领了。”我这么回她
“医生说,我三个月就可以下床了,今天是五月十八,我看了一下日历,九月八号吧,刚好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她说
“好,就9.8。”我说
她给我发过来一张截图,是张倒计时“距离姨妈还有14天,距离和狗子领证还有112天,距离生日还有137天。”
看了这张截图,有些泪目,她不仅不怪我,不恨我,反而这么爱我,我又该如何才能偿还你,一辈子够吗?
紧接着她又发来一条消息“你才二十,领不了证,我姐姐说了,男的二十二才可以领证。”
“那我们先结婚吧?”我这样回她
“呵呵,一百五十斤坐在轮椅上和你结婚,微笑”。她说
顺着高德地图的导航,进了新城大厦,这里比我想象的要高大上,也要更复杂,这里是南京市政务服务中心、市公共资源交易中心,以及南京市级机关21个部门,进了门我以为到了南京的FBI,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此行的目的在于找到南京市卫生局,并找到徐主任盖章,这样才能拿着医院的证明到紫金保险申请道路救助基金。
事情要从五月十一号说起,我的一辈子和很多人的一辈子都从那天开始转折,毫不夸张的说,那天我侥幸活下来了,而我,是觉得我该死去的。
正在睡觉的我忽然惊醒,拿起手机.7:49,我有些分不清是早上还是下午,紧闭的百叶窗和窗帘遮的房间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是还没有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林慕在我旁边睡姿不雅的睡着,我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手机,晚上7:50,我忽然想起来她还要上班,而时间已经过去五十分钟了,真不忍心叫醒她。
“慕幕,起床了,上班迟到了。”我轻轻的喊她。
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又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像只猫,一脸不情愿的看着我“哎呀,我跟姐姐说一下去迟一点不就好了,你急什么嘛。”
“好吧好吧,我先起床,你尽快。”不知不觉从下午睡到了晚上。
“你快点,提着我的化妆包,多穿点,外面雨刚停,骑摩托冷。”她开始催促
下了楼,推着刚买的摩托车出了小区,终于不用骑电动车到一半再打的送她上班了。
她坐在后面满脸欣喜,紧紧的抱着我,发动机的轰鸣声中,像夜晚的幽灵。
走过弘景大道,穿过江宁大学城的大门,转入诚信大道,雨后的空气微微有些潮湿,路边昏黄的灯光照出温暖的颜色。
朦胧的夜色正是林慕最喜欢的,她喜欢夜晚,喜欢灯光,她抱着我,嘴里不停的念叨着“开心,开心。”
大概是刚睡醒的头脑有些不清醒,又或者是我的浮躁,总之我骑的很快。
把灯光拉扯成弧线,远远的拖在后面像尾巴一样,空气中的水汽让我的眼镜起了一层薄雾,路过第三个小路口的时候,我没太在意红绿灯,或者说,我根本没有路过那个路口。
因为在经过路口一半的时候,一辆左转的轿车,在我双目中不断的放大,那一瞬间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本能的拼命右转车头,可是我知道,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能看着那辆白色的轿车在我视野里不断的放大再放大,靠近再靠近。
最大的时候,只能听见轰隆的声响,我知道我飞起来了,头和身体狠狠的撞在地上,一起飞起来撞在地上的,还有那该死的摩托车,和我亲爱的女朋友。
那一刻我是清醒的,我尚且有力气站起来,只觉得脸上和额头撕心裂肺的疼,温热的液体从左侧额头流下来,模糊了双眼,流过脖子,染红了衣服,又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左侧口袋里的手机,因为在地上摩擦,烧了起来,不停的冒着白烟,我听到林慕在那里痛苦的呻吟着“我好疼啊,我好疼啊,陆易,我好疼。”
这时候从轿车上下来两个人,男的向我走过来,“哥,快帮我把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要烫死我了,你快帮我看看我女朋友怎么样了,快帮我看看她,我没事。”
他递给我纸,我捂住伤口,走到林慕面前,她躺在地上,她告诉我“陆易我真的好疼啊,我脚怎么了,我感觉不到我脚了。”
我不敢告诉她,我也看不清她脚到底怎么了,只能模糊的看清楚,满地的血,从她左脚流出来,染红了地面,她不停的重复着“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车主的妻子跑过来告诉我们“我已经帮你们叫了救护车,马上就到,不要移动她,我们都不是专业人员,最好就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
我连忙跟她们说“谢谢,谢谢。”
可是救护车会立马就到,那个过程真的很漫长,我害怕慕慕出事,而我脸上的伤口也撕心裂肺的疼着,我不断的询问着“救护车怎么还没到啊,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那个时候我真的是要疯了,我不知道林慕伤的多重,十五分钟左右时,救护车来了,林慕被抬上车,我被扶上车,我实在没法再用华丽的词藻来形容那天让我后悔一生的事情,我恨自己,也无比的后悔。
到医院时林慕还是清醒的,她反过来安慰我“陆易,不要怕,没事的,没事的。”
我握着她的手,手心是疼痛沁出的汗“我不怕,你也别怕。”
医生给我和她拍了片子,又把她推进了手术室,她的脚得立刻做手术,我打电话让我学校的两个室友过来,她的朋友冰冰也在这个时候赶来,我们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想着不告诉父母。
朋友陪我去楼上缝合了伤口,额头上,眉毛上,脸颊上,总共十六针,每一针都在提醒我,这是你犯下的错,不可原谅的罪。
缝合完伤口,车主从交警队回来,在医院垫付了一万元,并告诉我明天去交警队处理事故纠纷,我答应下来,又去手术室门口等林慕出来,手术做完时,已是凌晨一点多钟,她躺在病床上被一群医生推出手术室,已经昏迷过去,医生接下来的话让我如同五雷轰顶。
医生说:她脚部的脱套伤很严重,我们给她做了清创手术,并在脚上装了这个叫VSD的装备,现在最严重的是她的骨盆,骨盆粉碎性骨折,现在病人我们要把她放在ICU,骨盆如果大出血很可能危及到生命,请你尽快通知家属过来吧。
我脑子里一遍一遍都是那句“大出血很可能会危及生命。”
我自知闯下了天大的祸,也自知毁了她余下的一生,我悔恨又愧疚。
我没敢直接打电话给林慕妈妈,而是先打电话给了她姐姐,凌晨一点钟,应该都睡了,我打了十几遍电话终于接通“姐,我是林慕男朋友,林慕出祸了,需要你过来。”
她沉默了大概三秒钟“她怎么样?”
“医生说,暂时没事,就是她伤的很严重,盆骨粉碎性骨折,她现在在重症监护室里。”我不知道该如何再说下去。
慕爸慕妈,还有林慕姐姐和表哥,连夜开车从山东赶过来,而我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的椅子上,困意全无,左半边脸,麻药效果渐渐淡去,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感觉不到缝合伤口的疼痛,感觉不到左肩膀擦伤的疼痛,感觉不到膝盖的疼痛,脑海里全都是你脆弱的样子,以及几个小时前,白色车子在眼中不断放大的场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
此时此刻坐在这里,除了无助孤独,就是追悔莫及,我一遍遍回想着,又假设着,如果今晚我们不出门,如果我们不买摩托车,算了,归根结底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骑那么快,如果我不闯红灯,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时光倒退几个小时,罢了,又哪来这些如果呢?
第二章 亲友陆续到来
时间过的如此缓慢,一分一秒都很难熬,我开始静下心来清理思绪,首先是医药费,其次是交通事故,责任我是逃不掉了,摩托车走机动车道,没有牌照,没有驾驶证,闯了红灯,怎么讲责任都在我,况且车主那有行车记录仪清清楚楚,我打了个电话给在南京的二叔,我爸爸的弟弟,我在南京也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凌晨两点钟,但我不得不把你吵醒了,我亲爱的叔叔。电话响了几声终于拨通“叔叔,我是文政,这是我女朋友的手机,我骑摩托出了点事,你明天早上到江宁同仁医院来一下,我没什么大碍,都是皮外伤,女孩子伤的有些严重,盆骨粉碎性骨折,你明天过来一下吧,先别通知我爸。”
“你小子就是不让人省心,你知道盆骨粉碎性骨折有多严重吗?还不告诉你爸,怎么出的交通事故?”叔叔略带责备的问我。
“我骑摩托,闯了红灯。”我说
“骑摩托带人,还闯了红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叔叔问
“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我说
“医院名字和具体地址再和我说一下,我明天早上过去。”叔叔问
“江宁同仁医院,在殷巷这边”我说
“好的,我知道了,你自己也休息会吧,我明天早上过去。”叔叔说
挂了电话我却无法平静下来,我不知道明天早上要面对的是什么。是交通事故的纠纷?还是歇斯底里的慕慕爸慕慕妈?又会如何对待我?如何对待我都不算过分,如何对待我都情理之中,如何对待我都是我罪有应得,且不说他们如何对待我,而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怎样给他们一个交代?告诉他们“你们的女儿在ICU里躺着,随时有生命危险吗?”我焦头烂额,毫无思绪。
我用着林慕的手机,在微信和她姐姐林羡发消息,她问我“林慕现在怎么样了?”
“她现在在ICU里,我看不到她”。我说
“医生怎么说。”她问我
“医生说,给她打了镇定,暂时没什么事了。”我说
我和她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问了我姓名和其他一些信息,我什么也没问,从林慕那我已经多多少少对她姐姐有些了解,林羡很疼她,也很宠她,与其说是她姐姐,却更像她妈妈,这二十二年里,林羡事无巨细的照顾着林慕,林慕出事,我打电话过去时,她在电话那头早已泪如雨下,我与她聊天,言语间尽量谨慎小心,我把她心爱的妹妹弄成这样,实在不敢再说错一句话,触了她的眉头。
天色渐渐明朗,又是崭新的一天,太阳照常升起,我出再大的事,也不会影响这个世界一丝一毫的正常运转。
八点钟左右的时候,叔叔和周叔一起到了医院。一夜过去,我左侧半边脸肿的很高,医生给我缝合完的伤口,裸露在外面,有助于伤口的愈合,半边血肉模糊的脸颊,左眼肿的我只能眯着,白眼球变成了红眼球,叔叔见我伤的这么重,也不愿再过分指责我什么,只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了我一句“你知道你小子闯了多大的祸吗?”
我沉默不语,也实在无话可说,辩解吗?忏悔吗?都是徒劳的,与其徒劳的开口,不如保持沉默吧?
他接着说道“我已经和你爸说过了,他下午才能到,你先跟我讲讲昨晚怎么出的事吧。”
“我骑摩托车,带着女朋友,八点多的时候,我骑的比较快,路过一个路口时,没注意看红绿灯,一辆轿车左转,撞上了。”我不再隐瞒。
“你闯了红灯是吧?你骑得多快,把女孩子伤成那样?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命都没了,她家长来了你怎么和人家交代。”叔叔皱着眉头。
“说什么我都听着,我闯的祸。”我说。
“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的,等会我和你一起去交警队处理交通事故,车主有没有行车记录仪?你确定你是闯红灯了是吧。”叔叔问。
“嗯,我闯红灯了,车主说她有行车记录仪的。”我说。
“到时候,你先别说你闯红灯了,懂吗?交警让你签字,你也别急着签字,定责的事情,一次谈不好的。”叔叔说。
周叔在旁边问我“你在哪条路上出的事故?”
我说“在诚信大道上,靠近哪个路口我忘记了,应该在科宁路附近吧。”
周叔说“科宁路附近是吧,交警中队名字叫什么你知道吗?”
“科学园交警中队”我说
问了这些以后,他们坐在哪里商量着,我两个朋友收到我的消息,带了一杯粥过来给我,这是我高中的两个好兄弟,在交院上学,看到我如此这般惨状,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我问李竞“你是不是特别心疼我?”
李竞骂道“你特么,我想弄死你你知道吗?”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难受,我知道他是真的为我担心又难过。
真言在旁边一句话不说,只是看着我,我问他“今天周五,你不该去你对象那吗?我让李竞来你怎么也来了。”
他笑着骂我“我是不是不能来?你出了这事,我还找什么对象去?”
我感觉心里暖暖的,他们虽然帮不了我什么,但至少可以在我身边陪着我,这样我就觉得一切还没那么糟,一切都还过得去。
我又开始担心在ICU里的女朋友,林慕啊林慕,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是醒着还是睡着,是疼着还是麻木着,我好想你,好担心你,我和她隔着两道门,看不见也听不着,隔着两道门,又像隔着千万个门。
第三章 伤情严重
九点多的时候,一个医生出来问“林慕的家属。”
我赶忙跑过去“我是”。
医生问我“你是她什么人?”
我“我是她男朋友。”
医生“她爸爸妈妈呢?”
我“她爸爸妈妈一会就到,十一点左右就到。”
医生“那好,等她家属到了你再按门上的铃,我给你们说一下她的病情。”
你看,我不算你的家属,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充其量,我只能算肇事司机,我是伤害你的人,而不是亲人。
我“好,那医生,我想问一下,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着?”
医生“她现在属于镇定状态,我们给她打了镇定。”
我“嗯,知道了,谢谢医生。”
医生“没什么,我们应该做的。”
我们几个人继续坐在ICU门口的椅子上等待着,不时有别的家属坐在哪里抱头痛哭,或是轻声啜泣,他们的亲人都与他们隔着两道门的距离,却看不见摸不着,他们或许也都在想着,他或她,在里面睡着还是醒着。
我坐在椅子上,头靠着墙壁,双腿不安分的抖动着,手边是还没喝完的粥,李竞皱着眉头看着我,不知所言,叔叔和周叔在讨论着交通事故的事情。
手机弹出微信消息,是林慕姐姐发来的“等会我们到的时候,你下来接我们,省的我们再走冤枉路。”
我“好,我知道了,到了给我打电话。”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左右,我已经没有什么时间观念了,姐姐发消息过来告诉我,他们到了。
我下楼接在门诊大厅等他们,由于初次见面,她告诉我,穿黑色阿迪运动服的是她,门诊大厅人很多,但穿黑色阿迪的,我一眼就看到了,她脸型和林慕有几分相似,只是比林慕瘦了点,跟在她后面的戴眼镜的女人,是林慕的妈妈,怀里抱着孩子的,是林慕的爸爸,怀里抱着的,应该就是姐姐的孩子了,也就是林慕无数次和我提起的“小乖”,林慕很喜欢小乖,以至于很久以来,手机壁纸一直都是小乖的照片,屏幕上小乖抱着一只充气的麋鹿,笑的一脸灿烂,林慕告诉我,麋鹿是她。旁边还有一个很魁梧的男人,姐姐告诉我,这是她和林慕的表哥。
我和他们打了招呼,就带他们上了楼,我不愿多说,也不该多说,更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于他们而言,我就像是个仇人,而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罪人,他们该见面就给我两巴掌,或是踹我两脚,臭骂我一顿,都是应该的,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想赶快知道林慕到底怎么样了。
到了ICU门口,我按了门铃,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个医生。
我“这是林慕的家属,想了解一下林慕的病情。”
医生“林慕的家属是吧,请到隔壁的办公室等一下,我叫一下林慕的主治医生。”
我,姐姐,慕爸慕妈,林慕表哥,我叔叔,陆陆续续进了隔壁的办公室,狭小的办公室一下子有些拥挤,但看得出来,谁都不愿意出去,所有人都很担心林慕,所有人都想知道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样。
主治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穿着蓝色的手术服,看样子刚忙完,她坐在桌子前,拿出林慕的病历和一些检查报告。
医生:“我是林慕的主治医生,你们都是她的家属是吗?我现在跟你们讲一下林慕的情况,你们有什么问题等我讲完再问,可以吗?”
表哥坐在医生对面,慕妈坐在表哥后面,其他人站在办公室的各个地方,医生开始和表哥讲起林慕的病情,我仔细听着。
医生::“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她的伤,属于一个多发伤,除了盆骨粉碎性骨折和脚上的一个脱套伤之外还有左髋关节脱位,左足第二跖骨骨折,左内踝骨折,左足周围软组织挫伤,齿状突稍右移,所以说她的伤还是蛮严重的,盆骨这个地方碎的很厉害,病人现在不能移动,只能平躺着,昨天晚上送到这里以后,我们给病人做了脚上的清创处理,和缝合,之后又上了VSD负压,她的脚就像脱袜子一样,只不过脱的不是袜子,是肉,脚后跟和周围的肉直接就脱下来了,我们给她缝上去,又用VSD负压压在上面,这是常规的治疗手段。”说到这里,表哥打断了医生的话。
表哥:“那医生,林慕现在伤的最重的是哪里?”
医生:“你先别急,你听我跟你讲。”
医生:“她现在盆骨碎的比较厉害,还在出血,我们已经给她申请用血了,盆骨哪里如果出血没办法控制的话,出血量是很大的,大出血很可能危及病人的生命。”
医生讲到这里,慕妈差点晕倒,眼泪止不住就流出来,嘴里不清楚的念叨着什么,姐姐在旁边拍着慕妈的肩膀“医生说的只是可能,你别着急,她只是把所有可能告诉我们。”
医生接着说:“我们要等病人出血量很小了,或者不出血了,才可以做盆骨的手术,还有就是她这个脊椎有个错位,暂时从片子上来看,错位不是很严重。”
表哥又打断了医生的话:“就是她现在最严重的是盆骨和脚对吧,其他地方都没事是吧。”
医生“你还没懂我是什么意思,不是没事,是相比较脚和盆骨而言,没有那么严重,脊柱这个地方你们应该都了解,如果错位严重的话,很可能形成高位瘫,但是现在看来没那么严重,我们还要进一步观察,好了,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
表哥:“那我们现在能不能看看她。”
医生:“不可以的,ICU是有探视时间的,每天下午三点半到四点是探视时间。”
慕妈:“我们到现在还没看到她,医生求求你了,让我看看她,就看一下。”
医生:“你是她妈妈是吧,那你等会跟我进去,只能看一会,其他人等下午探视吧,你等会看她的时候,千万不要过分激动,不要哭,病人激动对身体不好。”
慕妈:“谢谢医生啊,谢谢医生。”
医生:“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好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表哥:“医生,把林慕的片子,病历,和检查报告给我看一下,我拍一下。”
医生:“好的,你在这边灯光下拍吧。”
医生:“其他人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我和叔叔,慕爸,出了办公室,慕妈和医生进了ICU,姐姐再三叮嘱慕妈,进去千万别哭,要哭也忍住,出来再哭,林慕不能激动。
叔叔在一旁和我说:“你骑的多快,小女孩伤的那么重,你怎么跟人家家长交待,你爸下午到这,等会我和你去交警队,让她们家也去个人吧,你先别说你闯红灯,等对方拿出行车记录仪来再说。”
我:“嗯,我知道。”
表哥和慕慕姐姐从办公室出来,慕妈进了ICU还没出来,叔叔知道我没法开口和她们家人说去交警队的事,他跟表哥说:“出了这种事,真的很抱歉,这小子闯的这么大的祸,你们怎么着都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治疗。”
姐姐:“我们现在说他什么都没有用,事情已经这样了,先把事情解决吧。”
叔叔:“今天等会要去交警队,你看你们家是不是也去个人。”
表哥:“等会我过去吧,情况我也了解了,小伙子闯了红灯,摩托车没有牌照,没有驾驶证,有点难办,看看车主好不好说话吧,要是能走保险最好。”
叔叔和表哥在那里商量着,一会儿,慕妈从ICU出来,姐姐赶忙走过去扶慕妈坐下,慕妈坐下,还没开口就开始哭,嘴里断断续续着:“小慕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然后就掩面哭泣起来,姐姐也在旁边一遍安慰着慕妈,自己却泪流满面。
我心中万般滋味,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脸上的伤口让我不敢再流下眼泪,懊恼与悔恨时刻煎熬着我,比这些更让我难受的是担心,我担心她到底怎么样了,我心疼她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开始想她,她以后能否再站起来,跑起来,跳起来,她这么爱美,爱玩的一个小姑娘,我这么爱的人,为什么要让她受这么多的苦呢?我闯的红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亲爱的慕慕,对不起。
第四章 交警队的纠纷
交警队来电话时近十一点半,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可是处理交通事故的周警官却通知我们过去,说在那边等我们,想来车主已经和交警队打过交道,搞好了关系,而我过去,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如同令人摆布的木偶,事实上,从昨晚事情发生开始,我就不再有主动权了,一切都改变了。
出了医院,正午的太阳打在我半边受伤的丑脸上,左边的脸肿的越来越高,挤压着我的眼睛,白眼球变成了红眼球,流的血在脸上结了痂,一夜过去,我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太阳了,又似乎是无法适应这刺眼的阳光,犯了错的人,是不配出现在太阳底下的。
我和叔叔,周叔,林慕表哥一起去了交警队,所幸林慕表哥此时此刻是向着我的,明眼人都知道,车主是有保险的,哪怕是担全责,也都是保险公司出钱,自己是一分钱不用出的,只要能和车主谈好,既不用出钱,又可以赚个人情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只是人心隔肚皮,大家都不知道车主的心思,心里都没底。
到了交警队时,车主已早早在哪里等候,看得出来,他和警官相谈甚欢,想必早已和警官打好了招呼,说不准昨晚还请了警官吃了饭,有些事就是这样,一旦别人占了先机,你就只能被别人牵着走。
我和车主打了招呼,车主率先开的口。
车主:“昨晚的事情,小伙子应该也和你们说了,出了这事大家都不想,咱有一说一,出事时,我第一时间打的救护车电话,然后打的交警队的电话,这个是昨晚处理事故的周警官。”
车主继续说:“我不知道小伙子是怎么跟你们讲的,我老婆昨晚也在场,看着小女孩伤的确实很严重,直接跟去了医院,我们在医院垫付了一万块钱住院费,这些都是可以查到的,我们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看着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学生,也不容易。”
表哥:“您垫付这一万块钱是救命的钱,我们谢谢你。”
车主:“这个没事,那这样,我们让周警官处理一下这次交通事故吧。”
周警官:“小伙子,你先把你身份证给我一下,我录入一下你个人信息,你昨晚骑的车我们也看了,是摩托车,不是助力车,这张事故说明,你带回去填,周一再带过来。”
车主:“小伙子,以后开车慢点,红灯能闯吗?不能,以后长的记性。”
我:“我记得我是绿灯过的啊。”
车主听了这话很生气“你现在跟我讲你记得是绿灯过的?你昨晚怎么跟我讲的,你说,哥,我知道是我的错,你现在改口了。”
我:“那会刚下过雨,我眼镜反光,看不清楚。”
车主:“看不清楚是吧,行,我这有行车记录仪,这是我用手机翻拍的,不是很清楚,原版的我拷贝在电脑里了,下次带过来。”
说着就掏出手机给我们看,虽然很模糊,但还是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出是我闯了红灯。
周警官:“你说你没闯红灯,那人家行车记录仪是假的?而且摩托车不能载人,不能上快车道你知道吗,而且你还没有驾驶证的吧。”
我不再辩解,毕竟我心里知道,是我自己犯的错,可是有些事情,我现在是没有办法承认的,林慕需要医药费,这不是我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可以负担的起的。
警官:“好了,事故情况说明你带回去填,周一带过来。”
一行人垂头丧气的出了交警队,车主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我担责任。叔叔说:“事情不好办了,这车主可能找了律师咨询过了。”
表哥:“看得出来,这个车主人很正,说话也很直,多多少少有些同情心的,我们可以抓住这一点,私底下跟他再谈谈。”
我不再开口,心底多多少少有些忐忑,我感觉得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车主不会放过我。事实上,也的确是我犯的错,我该负责,可我一个二十岁还没毕业的学生,能负什么责呢?我这样问自己。我也同样明白,这不是我就该被原谅的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就应该受到惩罚,别人不会因为同情你,就原谅你。
人性的丑恶面与善良面不断的交替出现在我日后的生活中,虚假的,伪善的,可憎的,可恨的,可恶的。我开始怀念起和林慕无忧无虑的日子,亲爱的慕慕,我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我开始慢慢回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