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间很早就熄灯了,就着车轮与铁轨相摩擦得铁器撞击声里,旅人在格子间里都入睡了。我是第一次乘坐列车得卧铺,好奇得紧,亦或是我只是个女孩,在那些个慌人心的新闻面前,我是个弱者。车间里冷气略足,我睡在下铺,那个离视平线略低的位置,期初讶于它的阴暗但何尝不是一道屏障。我躲在那个暗角里,把背包靠在墙边,盖在衣裳下面。右手的手掌里紧紧窝着警报器。
我握着玻璃水杯,担心一用力玻璃渣子就会与水珠子一同喷洒在空气里。当然这一切只是臆想,玻璃杯那么厚,灌入滚烫的热水也不足以使它爆裂变形,就像现在的我以为内心藏着一只雄狮,会张开獠牙扑向你咬开你的血管逼问你为什么结果会这样。但我没有,我只是用沙哑的嗓子吞吐的说出我的名字,微笑着听着你了然的表情,淡淡的听着你说我是一个成绩好的孩子。
卧铺与硬座不同在于这里乘务员会给你一个舒适的黑暗环境。在黑暗里给予旅人一个安全的角落。每到一站,不会有电子播报音无力的播报站台,只有窗外眨巴着的昏黄的灯光。在这样黑暗的方寸之间,我实在是没有任何安全感。我的对面是位男士,早就梦周公了,对面的二铺是一个老头,老头的老伴在我这侧的上铺。对侧的上铺是个年轻女子,是在快要下车的时候我才知晓的。济南是个大站,下车的人很多。车厢内虽然很暗,但是我在一床,靠近厕所的那间床铺。大家都起床收拾差不多了,对铺的男子已在前站下车了,二铺的老太就坐在走廊靠边的凳子上,守着包裹呆坐着,老头不知在何方。这时走来一位女子。床板的遮挡让我看不清她的脸庞,只知她穿着短裙,裙下是微透的打底丝袜,通身着黑,身材姣好。我蜷在床角,看到女子俯下身又作爬梯状,透着光的黑暗里她的曼妙身姿展露无疑。老太就那样坐在墙边盯着女子的身体,面无表情一直盯着。连几乎走完一生的人也很难免于世俗,但又想必年轻时受传统思想束缚并为有过如此的肆意穿着,岁月流逝,怀念青春,生活大抵是如此的。
布告贴在二楼拐角的一个黑板上,我想找个没有人的时候用相机偷偷照下那一幕。虽然这个结果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我的心底,可是就是这股子连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劲儿,一直碾磨心脏。我终究是没有去那里拍照,也许是离宿舍太远了,也许是人总是那么多,总之在有许多种理由的条件下我在心里把自己打发了,我选择了遗忘。
列车还在行驶中。在我迷糊的睡意中突然感到车厢内亮堂起来了,我疑惑的起了身,表上显示的是凌晨一点。原来是停在了一个大站,隔着几个轨道和两个站台处也停着一辆列车,鲜少有旅人上下。我打算透着昏黄色的灯光继续纪录我的旅行手帐。我用笔描绘着这个站台,画到一处时笔尖戛然,我看到在如此寒冷的晚上竟然有零星的小商贩在站台上售卖。在我对头的那个背对着我,穿着棉衣戴着帽子,佝偻着身子蜷在他的小推车里。他的前头四周都是小货物。就这样天地为家。隔着几米远处是另一个小铺,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有些也已经开始收摊了,看到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女子把塑料布盖在她的货摊上,然后渐行渐远。可是我对面的那位依然坚守在铺子后。生活艰辛,如此不易。
宿舍二楼拐角处有一个大镜子,每次下楼时都会往那站上好一会儿。这次是照例往那儿一站,正要抿嘴笑着离开看到镜子左侧的黑板上贴着两张布告,遂转头望去。笑容渐散,躯干僵直。不知何时它从那个黑板上漂到了此处,好一个开诚布公。我这次是仔细的往上瞧,我看到了另一个女生的名字,心想原来是她呀,一个很闷见人会傻笑却在去年积极参与辅导员的生涯规划后加入其阵营的一个女孩,说不上优秀,说不上才华,只是当初参加了让我们所不屑的活动。连续的那几天每次上楼我都会狠狠的盯一下那两张白纸,然后沉重的上楼下楼。在这之后是渐渐麻木,不再往那儿瞧。再然后有一天我往那处瞧去时发现纸走板清,布告不见了,一切已敲下了定局。我最终还是没有拍下照片。
如果列车窗边坐着一对母子,母亲一定会手指着那些个商贩教育孩子好好读书,莫落下如此悲凉的境地。如果我的学校离家很近,父亲看到那张布告后必然会备着一场思想教育的盛宴给我。在这世间虽然有许多不同类型的悲凉事件,可是究其原因总是离不开几个核心。他怨他悔,我悯我恨,人世间的许多情感也不离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