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亡端午，如今已十五载。在十五年前的端午的头天晚上，我们守着父亲的亡灵，而第二天早上别人家在杀鸡宰鹅、放鞭炮祭祀祖先/屈原我们却毫不察觉——我甚至都听不到一声鞭炮响。那一年，我妈53岁，我大哥26岁，我姐24岁，我二哥21岁，我，18岁，我突然去世的父亲，54岁。
一家定格在这些岁数、这个十五年前的端午。突然“脑溢血？”，这是我们从来没意料过的事情。父亲从来不生病，除了见过他天冷时因为衣衫单薄而揩鼻涕（但也从来没去过诊所打针吃药，甚至我从小到大没见过他吃一回任何药）。好好的怎么就“脑溢血”去世了呢？这个死因是伯母在众亲友面前说的，事实是，我爸爸是在和她大儿子一家“打架”过后去世的。
在知情人的叙述中，我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在市场卖鱼的父亲看到对面摊位的堂哥经常有新鲜的海鱼卖，于是问他能不能转手一些给自己卖，堂嫂不高兴，不知双方怎么起了口角，期间堂嫂用她一贯冷若冰霜的语气说：“我家以后要是有人感冒还得继续拿你是问！”大家可能看糊涂了，这口角怎么就扯到“感冒”了？原来啊，在此十几年前，伯父瘫痪了，伯母请人搞迷信活动，那位自诩“公主”、“娘娘”的大神对伯母说，是我爸爸做“禁公”（海南方言里会烧香诅咒别人生病的人）害伯父生病的。因此，十几年前伯母就经常骂我家，甚至动手拽我母亲的衣服，我家养的鸡经常被伯母打瘸，说是吃了她田里的稻谷。我父亲听到堂嫂提起旧恨，不免燃起新仇：好多年前受你家欺负，如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再次冤枉老子！于是上前要打她。她老公自然帮着老婆，后来他们大儿子也来了，二十几岁的青年，正是力大的时候啊，一家三口还用上了抬海鲜的大木棍，可能是把我父亲的头打着了，总而言之，我父亲在2005年的五月初四倒在了他租住的出租屋里。
从此以后，我家乱成一团麻。我大哥一直到2015年三十五岁时才结婚，且因为他没钱又好赌，母亲、二哥、姐姐都不敢给他钱做生意，所以身无分文的他只好娶了个残疾人。我姐倒结婚得早，比我大哥小两岁，早已在2004年结婚，婚后查出输卵管堵塞，至今无孩，且这十五年间再去了三户人家，如今的姐夫终于和她还算稳定，一起在我父亲的摊位上卖鱼。我二哥最先在父亲去世后接着他的摊位卖鱼，可能是因为新手，也因为卖鱼太累了（要早起进鱼，卖时得站一天），所以头几年收摊回家经常对我母亲发火，甚至骂粗话。我和他打过几次架。他从小腿上“毛细血管扩张”，有一只脚还特别大，这几年渐显腿瘸，八四年生人至今未婚。我姐姐和现在的姐夫去卖鱼后，他只是在下半年去帮忙，因为下半年来海南的“过冬客”多，前后算起来他卖鱼有十多年了，也赚了小几十万，可他不会花钱，买车被骗多掏几万、买保险被坑只能断交、交女朋友手都没拉过人家的给买苹果手机后人家把他拉黑了……去年，他被传销诈骗了八万四，我刚刚又打110又找工商，帮他要回了四万五。我？八七年生，也是至今未婚。其实我这十五年的经历比他们都要惨，都要曲折，这里不便说。
回到上段开头说的“乱成一团麻”。是的，这对于一个家，还不够乱么？我母亲头发全白了，既有外婆遗传的因素，也是她忧愁的后果吧？她看起来像八十岁。
如果父亲不去世，还在，会有什么情形呢？家里还会是这样子吗？我们经常听说“一家之主”，这就是一家无主的样子吧！
本人亲身经历后，终觉一家有主的重要性。父亲在时，虽说他后来因和母亲有误会，我们都讨厌他（他喝酒，酒后就开始骂误会我母亲的话了），但毕竟他在，一家之主的淫威还在（趣话），所以我们是不太敢放肆的。而他去世后，你看看，我大哥三十五岁结婚，结婚后还重新吸过毒……我姐又去了三户人家……我二哥乱花钱还被骗几次……天啊噜，没有父亲的孩子难道会变弱智起来么？？我有感受。没有父亲的孩子家里缺了睿智，缺了责任，男孩子缺了谈恋爱的欲望，女孩子迷失在婚姻的路途上……母亲？其见识和知识使她担当不了一家之主，所以在儿女心中树立不了威信，反有类似被我二哥骂的情形发生。
父亲多重要啊！我不知道别人家的孩子在几岁时丧父会如何，但对我们家来说，明显父亲去世后，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孩子这些年来都性格突变了，变得易怒、乖戾、不受拘束。母亲因少了拿主意的人，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做错决定，包括给家改房子、建房子，越改越差，越建越烂，再看看四个儿女不成器、三个无后代，不免更愁白了发、快速衰老了容颜……
对不起老爸，多希望他不去。由于我是家里小儿，说什么他们都不信我——没那威信。2010年他们改装家里的房子我不在，改装的几天老大也不在家，老二去卖鱼，只有农民母亲和初中没毕业的姐姐在场，任由工人把好好的连通的三间瓦房改成了四不像，由原来的冬暖夏凉变成了冬冷夏热，且花了七万多。原来庭院左边已经有了两间平顶房，一间做厨房，一间放杂物（放杂物是因为夏天平顶未做隔晒的砖混建筑是热得住不了人的），但我母亲在2015年在庭院的另一边又建了两间……两次改房建房，花了十多万，而如我在上面所说，我大哥是因为没钱在2015年娶残疾人的……也怪不了我母亲和我二哥、姐姐，因为以我大哥那习性，你这头给他本钱叫他去寻点生意做，他掉头就很快“出手”了，比出老千还快。我爸在时骂他“寡蛋败子”，瞧瞧，把他比作孵不出臭掉的鸡蛋，可见我父亲在时他就有多混蛋！我二哥和我姐以及我，在我父亲在时，尤其是我父亲因误会骂我母亲前，是多好的孩子，可是我父亲去世后，因个人以及家里的一些事情，个个都变得易怒没耐性起来。俗话说没家教，看来家教不仅是小时候应该实施，而应是伴随儿女真正长大结婚成人的啊！
仅以此文在端午时节献给父亲，愿他泉下有知，让我们兄弟姐妹“好好做人”起来，像别人一样，各自都有幸福的家庭，好让老母亲不再担忧。曾经我小时候学到“虎背熊腰”这个词想起母亲，而如今她的双肩已迅速缩小，腰也有往前拱的毛病。我真是恨不能救这个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