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送给正在漂泊或结束漂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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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夏,我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带着不安和焦虑出来广州找工作,当时揣着所剩无几的生活费,拖着我那个24寸大的白色行李箱,里面强塞进一台电脑主机、两套换洗的衣服和一本垫着电脑以防止弄脏箱子内里的《读者》杂志。因为那会儿心里也没有抱着能长久呆在这里的期望,说不好几天或者几个礼拜就灰溜溜的回到我出发的城市,直到毕业前都不会再谈论那些雄心和大话,所以一切的准备都只是为来回图个方便。


广州天河区的棠东村是这里最出名的城中村之一。歪曲的小巷,拥挤的小店,由于这边基础设施简陋,租金低廉,所以这里是大多打工或者准备打工的年轻人首选的栖息地。


我有个10年交情的同学,我们熟悉的人都叫他阿J。那时他在棠东村租了一间40平的小单间,我来广州之后就直接下榻到他的住所,两个大男人睡在一张床。阿J睡觉有一个坏毛病,总是爱卷被子,那时的六七月虽说是夏天,但还没有八九月份热得那么彻底,这时候的深夜气温会比白天低不少,每当夜间被冷醒,总想着在他身上扯下一方寸的被子盖在肚脐上,但经过几天的反复实践失败之后,我挑了个周末回学校带了一张被子……我俩分摊每月一千元的房租费用,阿J自己有一个电磁炉,离住所不远就有一个菜市场,我们偶尔会轮流掌勺,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关顾路边的快餐店。


 后来正式上班,我就变得更加不安。


那时每天费好大的劲儿才从床上坐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皮,推开被子,移动屁股坐在咿呀作响的椅子上沉吟片刻,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一天里,最清醒的时间就是在盥洗室,因为牙膏里的薄荷味凉丝丝的十分爽儿。


生活在这里才发现,早高峰的地铁站真的是一座最沉闷的剧院,永远播放着年轻白领被一颗执着的信念系着飘在空气中浮飞,从城市的这一头穿到那一头,最终散落在各个区域。直到晚高峰,他们又成群结队的穿过天桥,人行横道,步履匆匆,用青春驱赶着梦想的年轮。


每次描述自己在这里的住处的时候特别难为情,说是家吧,它没有大众认知中家的人物结构跟氛围;说是宿舍吧,又显得特别寒碜。后来发现大家都有一样的苦恼,所以彼此的交流慢慢的形成了统一的默契,当对方问你住哪里的时候,你只需要告诉他一个方向就行了,对方不会追问你具体的位置,因为这能让彼此在这场交谈的巡航中避免发生坠毁。


互联网行业,加班是常态,每次下班回去的路上,闯进路边的灯光下,看着影子拥抱着沥青路面寻求慰藉,总会觉得自己好孤独。


当然,和我一样孤独的是一个庞大的群体,夜晚下班,他们在公交站旁等夜班车,每个人都低着头在玩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光照亮了他们一脸的倦意。偶尔,我们的眼神会相互触碰,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事,不一会儿,各自又迅速将视线撤离,因为没人对另一个自己感兴趣。


在我们眼前是一片炫目的霓虹灯,但是夜晚的霓虹灯使夜更深……


很多次我回到住所的时候,阿J已经洗漱完坐在床边玩电脑了,我放下书包,平摊在床上,一个多小时都在盯着光管里面的活物发呆,忽然之间,感觉身下的床变成了一叶扁舟,飘在平阔的江面上,随着荡荡浩流迷失在四下无人的夜色中。


2017年2月14号,我离开了棠东村。


现在距离离开棠东村已经将近一年了,我变得不再矫情,因为我习惯了漂泊,即便我现在还是一个糊涂的人,但是已经不再惧怕累倒在陌生的地方,反而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可能也只有这样的城市才能带给我这么多兴奋感和学习的机会,也只有这样的城市才能向我展开那么多双欢迎的手,让我见识到形形色色的人,阅读到小城市无法读到的生活故事。


前几天,我姐一家三口出来广州找我玩,他们到达时间刚好是下午下班高峰时段,结果他们推着娃被人流包裹着上了车,耗尽元气才下的车。他们在酒店门口见到了我,顷刻将一肠子出来玩的悔意全部吐了出来。


上去他们的房间,我试探着问我姐夫:“如果现在叫你脱离现在的体制生活,走进广州这种体量的城市发展你愿意吗?”姐夫认真的回答了我:“没有具体条件,很难讲,但是就这里的氛围来说,我估计受不了。”接下来就是一个微笑。


从他的微笑里,我看得出他对这里并不感兴趣。


后来姐夫还开玩笑的说:“回家吧,在家生活你能胖些,不信看你姐。”


我假装笑了笑说:“我已经习惯了当浮萍。”


我确实想过这么一件事:有一天,我选择回我的阳江老家,过着按部就班地生活,满足家人对我的早婚期望,跟女朋友结婚,买房,生子,按时向家里缴纳每个月的工资,陪家人吃饭,看电视,每周带着孩子郊游一次,每月定期跟领导攀关系两次,每年跟朋友喝吐三次。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也像一般的中年男人那样顶着个大肚子,用着老练的姿态跟年轻人说话,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撕逼吵架,直到有一天我乘上公交车,发现一群红领巾争着为我让开身边的座位,忽然发现自己生命的时钟开始走得愈来愈缓慢。最后,我在一条镏着夕阳余晖的大马路上迷失了方向,直到警察同志找到我,一步步地引导我回忆身边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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