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贪图安稳的人,没有本事忍受远离亲人的苦楚,马马虎虎完成了学业,兜兜转转,就回到了故乡,守在爸妈身旁。在外读大学时,也曾体验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但因为我铁了心要回家,对远在他乡的任何人,情深与否,都没有要追随的欲望。我就是一面风筝,一端系在父母心上,他们小心翼翼地看我飞翔,我心甘情愿地尽早归来,给他们依靠,让他们安心。
偶尔,也羡慕那些万水千山走遍的旅行者,羡慕他们远行的勇气,羡慕他们领略的独特风景。三毛,就是一个十足的流浪者,她说她的故乡在远方。曾经,我觉得她是如何的潇洒,才有这样的感受。直到最近又读到白落梅写的《你是锦瑟,我为流年——三毛的万水千山》,才更深刻的体会到这位传奇女子的绝世悲凉。
没有谁的人生一马平川,只是,同样的磕磕绊绊,对不同人的影响有着天壤之别。我辈俗人,纵然摔的满身是泥,引来众人嘲笑,或当场落泪,或回家独自舔舐伤口,待来日重现江湖,依然故我,不是我们坚强,是生活不允许我们矫情,我们不站起来,没人拉我们起来。其实这就才是应付现实生活必要的粗糙心态,所以,我们才可以稀里糊涂地活着。而三毛就不一样了,上天给她特别的敏感与才情来体验人生,也让她把每一份痛苦咀嚼的更透彻,她便痛的更彻底。
天性的敏感再加上童年大量阅读文学名著,三毛对事物的感知力早已超越同龄人,可惜他的老师没有注意到她与旁人的不同,在她脆弱的心灵上狠狠地划上了她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伤痕。
三毛因沉于课外书籍,学习很落后。有次她凭借过人记忆力将各门功课背了下来,数学连续考了好几次满分。可老师怀疑她是抄袭,突然对她进行了一场考试。不出所料,三毛一题不解。老师用墨汁在她眼眶四周涂上了两个大圆饼,因为墨汁太多了,它们流下去,顺着三毛紧紧抿住的嘴唇,流到嘴巴里去。从此,三毛一进教室,看到桌椅就莫名晕倒,她患了自闭症。
我想这位老师日后若知她对三毛这么深远的伤害,也一定会愧疚不已。她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惩罚一下她眼中不诚实的作弊孩子,也许她还觉得,一个小孩子,转眼就忘了这回事了,可她不是普通孩子,她是三毛,那样敏感脆弱的她,面对这样的羞辱,是绝对接受不了的。她再也不愿走进教室,经常逃课到墓地,静静地在那里读书。“世上再没有比跟死人作伴更安全的事了,他们都是很温柔的人。”她该是多么恐惧现实中的人们,才选择和死人作伴。如此逃课生涯持续了几个月,终于休学,她有了自由,不必被迫走进她恐惧的教室,可她的心扉也紧紧地上了锁,她不走出去,没人能进来。
我童年时也有过一件记忆犹新的囧事。那是刚学拼音时,有道需要按照字母顺序连起来一个图案,连成正好是一头大象。可大象鼻根的几个字母我涂改了好几遍,直到大象的鼻子都被我用橡皮擦破了,依然没画好。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而且大象的鼻子那一块儿掉了后,我不知道怎么办。别的同学都改好了作业回家了,剩下一两个同学,老师不放行,我爸爸在窗口等着我,老师的脸色很难看。我都快急哭了,后来老师也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让我走了,满脸的鄙弃。我永远都忘不了老师的眼神,问题是窗外的爸爸应该也看到了,我特别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很笨,当时真是忍了满肚子的泪水。长大后真的不觉得那只大象画不好有多么严重的后果,老师的这种严苛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让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孩自卑了好久。一件小事对一个孩子的影响真的不好说,就这样小的一件事,我也一直记在心里,何况是三毛受的那样大的羞辱。
原本以为流浪者是厌倦了当下,才去旁处找寻新鲜,其实,流浪是在到处寻找真正的停留。像三毛那样,她渴望飘零,因为她害怕面对熟悉的人和事,害怕他们的指责,抑或是善意的关注。
父母为三毛请来了几位画家教她作画,在几位艺术家的温暖陪伴下,三毛紧皱的心房舒展了许多。随后三毛申请了中共文化学院的选读生,爱上了英俊倜傥的舒凡,有了苦涩却美好的初恋。只是,三毛想要个稳定的家,那时的舒凡还要追求飘渺的梦想,二人就分道扬镳。三毛离开台湾,这个她失去初恋的伤心地,去了西班牙,那个给她无尽快乐与忧伤的地方。
三言两语说完了她的初恋,只为尽快请那个我心中最完美的情人——荷西出场。
那是一个留着长胡须的害羞帅气男孩,记得三毛曾说过:“若是能做他的女朋友,单是一个女孩的虚荣心也是可以满足的了。”可见三毛心底对荷西也是喜欢的,只是或许因为三毛比荷西年长,只把他当作弟弟,觉得无法指望一个小男孩对她的依恋吧。荷西对三毛深情表白:“Echo,你等我六年,我有四年的大学要念,还有两年兵役要服,六年一过,我要娶你。”
荷西说的很认真,三毛的心中一定翻滚着热浪,她被他深深打动了,紧紧握着荷西的手。只是,六年后,荷西可以由男孩长成男人,她呢,如何抵挡的了岁月的侵蚀。她不敢接受,不是不信任荷西,是不信任她自己,她不相信自己可以有个这么好的男孩爱她那么久。于是她拒绝了。
荷西走了,六年的时间里,不再打扰三毛。三毛又去了德国、美国,也认识了新的朋友,尝试过新的恋情,只是,她以为她可以借别人的肩膀为自己感情的伤口疗伤,可当她清醒了,就会发现,没有爱的感觉,她无法假装快乐。
她回到了台湾,被一位骗子画家欺骗了感情,随后又遇到了一位45岁的德国教师,这位尝过世味,懂得爱情的男人,给了三毛巨大的安全感,可他却在二人决定结婚不久,突发心脏病猝死,这又是令三毛难以接受的事实。上天对三毛,实在是冷酷,可能荷西太好,需要三毛付出很多代价才能得到吧。
她又飞到了西班牙马德里,这时的她已是年近三十。距上次与荷西分离,已是六年光景,三毛对那件往事,早已淡忘,可那个深情男孩,始终铭记着他的承诺。他找到了三毛。六年时光,荷西长大了,这段时间里,他没有联系三毛,却默默收集了三毛的照片,挂满了他的房间,他就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他痴情的恋人。
“你是不是还想结婚?”三毛突然这样问道,她自己也搞不清为什么会这么问,或许她难以相信荷西对她如此痴情吧,我觉得更多的是她害怕再次错过他,迫切想要简单明了的答案吧。荷西惊住了,他没有想到幸福到来的如此突然。这六年时间里,荷西不曾有过一丝动摇。
可三毛还不愿立马结婚,她还有未实现的梦想,那就是她“前世回忆似的乡愁——撒哈拉沙漠”,而荷西的梦想之地却是爱琴海,三毛需要爱人的纵容,因为她觉得自己等不起了,而荷西,再不愿与这千辛万苦修来的感情失之交臂,他与她携手到了沙漠,成全了三毛这位奇女子的传奇沙漠之旅。
与其说撒哈拉沙漠成全了三毛,不如说是荷西的爱成全了她。沙漠的荒凉,唯有荷西的爱才能使三毛保持温柔的天性,唯有荷西的爱才让她在那样的异国他乡感受到幸福,才能让她更充分地体验那里的风情。荷西是她的依靠,是沙漠里三毛的情感之泉。看似她在沙漠流浪,有爱人强健的肩膀,她有了短暂的真正停留。
再后来,因为政治原因,他们匆匆离开了撒哈拉,去了拉芭玛岛。后来,荷西潜水丧生,这座小岛就这样夺走了三毛的爱人,这个唯一可以令她在冰冷人间体验到温暖的男人。三毛的头发一夜之间,一点点都白了,她无助地向上帝哭诉,想要拿她珍贵的一切换回荷西,荷西像是听到他深爱的三毛的哭泣,伤口流出鲜血,与三毛的泪水交融,这对生死恋人,就用这种方式做最后的告别。
逝者安息!相信天堂的荷西一定满心愧疚,没有给他的爱人终身的幸福。没有了荷西,三毛的心一定空了,痛到没有知觉。可她还不能死,还有父母需要她的照顾。她绝望的活着,拖着一副空壳,行走在荒凉的人间。
后来,她一定是孤单坏了,远赴新疆去寻找音乐家王洛宾,可没了荷西,又有谁能给她真正的依靠,那一场不远千里的探寻,只给她绝望的生活多了一份落寞。
最终,三毛毫无征兆的选择了自杀,走的很平静。她已经尝够了人生的滋味,过够了流浪的一生,心累,生无可恋,终于可以和那群她最温柔的死人待在一起了,他们确实是最温柔的r人,她的爱人也在其中。
心若没有了归宿,走到哪里都是在流浪。她的灵魂被荷西带走了,她也要回去,回到灵魂的故乡。
愿你我都不需流浪,走到哪里,都有温柔的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