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人问我,“漠漠想职业写作吗?”
“不想。”我干脆的回答。
“为什么?”
此处该有一个苦笑脸,我说,“万一我出名了,有人采访我怎么办?我可没有出过这个那个书,或者写过这个那个的专栏,丢死人了。”
朋友一脸懵逼,我说,“我做白日梦呢,这你也信。见过爬梯子看灰机的不?我就是。”
我第一次写小说,是把它写在我初中的作业本上,写完了,自己看了三遍。又哭又笑,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到现在我都记得我的同桌默默的把身体偏离我们的三八线,互抱手肘的看着我说,“就算你作业全写完了,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吧?”
我突然意识到,天呐,我把我的精致小说写在了作业本上,作业却一个大字没写,看样子小命不保。机智如我,只是翻了下眼皮的时间,就把那本作业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那天老师问我,“漠漠,你为什么不交作业?”
同桌替我回答,“她写了,我看她写的满满的,然后又撕了。”全班都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看着我。我害羞的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书里。那时我有个奇特的想法,就是我的老师如果把那作业本拼好,然后当众或者最好在家长会上读我的小说,我就出名了。可惜他没有。
拥有天才自信的我在中考之前把我的想法告诉我的爸爸,我说,“爹,我觉得未来我一定能当个作家,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得给我买个厚厚的本子让我写作。”
我那可怜的老爹,就像我身患不治之症般差点崩溃,之后他歇斯底里的说,“滚回去好好写你的参考题,考不上好高中老子抽死你。”他甩手离开之时,嘴里嘟囔,“还作家?我们家还能出个作家?异想天开。”
老爹走了之后,我深深的叹息,心想我的天才之梦果然是叫这中考扼杀在了摇篮里。一个长长的唉声叹气啊······
那年中考,我的智商抽筋,以高分被重点录取。全家喜大普奔之时,我上交的第一篇周记如是写到,“初中时想着中考,高中了又忙着高考,大学了还得忙学科,毕业了还得烦工作。人生啊,还真是从一个漩涡掉进了另一个漩涡。”
两天之后,我老爹出现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重点讨论我的叛逆心态问题。我紧扣双手像个精神病般被两个医生诊断,我爹说,“平时就喜欢看书,都说这孩子书看多了不好,老师你说对不?”
班主任点点头。于是一整个高中,我爹没给我买过一本除数理化之外的任何杂书。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啊,不能买,我还不能抄吗?估计我之所以把字写的龙飞凤舞的,就是抄书抄的。当然除了抄书,我还做了平生第一次最最丢人的事。那时候太喜欢《九州》,整本书偷出书店是不可能的,于是我悄悄的把书拆了封,偷了夹在书里的“姬野”海报。为此我担心书店会找到我,我三个星期不敢走那条街。即使之后每次去,我也是好好的做了一番乔装打扮。想想那时候,可真是傻到冒泡啊。
我偷海报的事没有人知道,自己窃喜了几个礼拜之后。终于没能忍住,告诉了一个暗恋我的男孩。哎···我知道你们会说这句话语病,他暗恋我,我咋会知道呢?漠漠以我整个不靠谱的人生告诉你们,不可能有对方全然不知的暗恋,只不过那个年代大家都很擅长表演。
当然我的重点是想说,暗恋我的男生崇拜了我三年。我们成为笔友,无话不谈,那期间,他的鼓励是我唯一坚持写作的动力。我的故事没有人看,在别人的眼里也未必精彩,可是只要有一个人欣赏,我就能坚持写那么多年。事后证明也许“心机婊”的漠漠利用了他的暗恋或者说其实他就是我的初恋,我也是依恋他的。
我的大学是压抑了六年爆发的大学。那时候有人告诉我,漠漠可以靠脸吃饭,不需要靠才华。我天呐···这无疑是每个女人最爱听的话。可是我放弃写作的原因并不是这句话,而是我成熟了,知道梦想与现实不可混谈的道理。
然后我做过礼仪,拍过模特,甚至去雀巢推销过咖啡。雀巢咖啡的地区经理最最坑爹,他一毛钱工资都没有给我,以一箱雀巢速溶抵了我的工资。苍天啊,当时对于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来说那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那咖啡我喝了整整一个学期,喝的我晚上睡不着,尽瞎想。
想着想着,我将我那些因咖啡因而多出来的闲置时间只好再用于写作。我写伤感的爱情故事,一波三折,缠绵悱恻,山盟海誓,生死挈阔。我把自己都感动了,就是感动不了别人。
有时候我写着写着突然就抑郁了。我们的宿舍外面正好有一棵梧桐,没事有事就掉个几片叶子,正好应景,我时常对着那棵树说,“又下枯叶子雨了,难怪我又抑郁了。”
那一个大学,我的小说并没有出名,可是我的那句话却成了很多人的一个笑柄。好吧,我承认,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逗逼。
毕业之后,和很多人一样忙着生存。文字与我简直是梦一样的存在,我偶尔看书,偶尔伤感,偶尔假装伤感。
有一次别人调侃我,他说,“有什么你们得问漠漠,她可是号称看过很多的书啊。”
那时我才知道有时候文学于人的价值往往不及《十万个为什么》有用。为了不辜负别人的调侃,我到旧书摊花了10块钱买了一套《十万个为什么》,又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看完。瞬间觉得原来世界就是这么的庸俗简单哈。所以没事拽什么文学,写什么文章,看什么好书,都是扯淡哈。
王小波死了,海子也死了,鲁迅的呐喊也上不了教科书了,这不就是现实吗?
事实上,我从不愿意和我身边的人谈论读书和文章。我不想他们以一个“O”的口型结束内心对我“文艺装逼婊”的咆哮。事实上傻逼呵呵的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去年有人问我,“漠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正襟危坐,摆了个标准的淑母造型,撩了撩我刚剪的性感短发,极其优雅的说,“作家。”说完之后,冷场三秒,我自己没忍住,差点笑抽在十几个人聚会的饭桌上。
那哥们儿估计从此以后都有了阴影。后来有一次我发了一个朋友圈,“今天照镜子,自觉身材棒棒。想到若干年前我的梦想只有两个:清高的女汉子或者漂亮的女逗比,看来我成功的成为了后者。”
他回复,“不,你各做到一半,你成为了清高的女逗逼。”
我笑点低,指望这个笑话活了半年。
这个夏天好聒噪,我的楼上却在装潢,“轰隆隆”的机械声扰我清修,于是我提笔写了第一个恐怖小故事《楼上404》。写完之后,觉得棒棒,霎时有个冲动,放大成大字报贴在楼上的门口。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打不过你,也吵不过你,但是我能吓死你。
我把我荒诞的想法告诉好友,她只说了一句,“不能得罪银河系的女人。”
那天我突然开始想写一些荒诞不靠谱的故事,想到我妈掐着她的游泳圈对我说,“真是不知道你整天说个什么鬼话?”
我说,“靠谱,连名字都给我想好了。我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整天说的这就是一种鬼话呢。”
说完他们差点都崩溃了。
其实我没有什么背景,没有什么目标,甚至没有理由要去写作。也许最平铺直叙的话语就是最真实的漠漠。
与我而言,写字的人都像蚂蚁,啃噬着人的灵魂。而我也是一个蚂蚁,早就被挤死在千军万马的队伍里了。
晚安,蚂蚁。晚安,漠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