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号可以看作是帝王政治理念和统治心态的广告。广而告之,咸使知之。既是治国的手段,也是平天下的目的。
中国帝王年号的使用,自汉武帝刘彻始。这位雄才大略又好大喜功的君王,总会做出一些惊世之举。至于汉武帝为什么会突发奇想用年号纪年,是难以得知了!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启来者之举!

汉武帝刘彻一生启用了十一个年号。前六个年号,六年一改;后四个年号,四年一改。改年期数,可谓颇有规律。这既说明了这皇帝在位久长,也说明了统治和心态总体稳定。如果政治乖张,心态焦躁,年号大概也会更变频繁或无序的。六年一改元,应是应所谓的“六六之数”。后面四年一改元,既有可能六六之数已运尽,也有可能嫌六年一改元时间太长,故缩短为四年。汉武帝御宇五十四年,承文景之治,外攘夷狄之功,内杂王霸之法,可谓集天下威权于一身,应而改元既稳定又随心。
汉武帝的年号寓意,也多少能解读出他本人的当时的政治理念和心态。汉武帝所用的十一个年号中,七个带“元”字。分别为“建元”,“元光”,“元朔”“元狩”,“元鼎”,“元封”,“后元”可见偏爱“元”的寓意。汉武帝一生好祥瑞,特别迷信天命,这在年号中也能显现出来。年号中“狩”,“鼎”,“封”字分别是猎获“瑞兽”,得到宝鼎,以及封禅等。一边外攘夷狄,一边内兴祥瑞,穷奢极欲,劳民伤财,海内户口能不减半吗?至于汉武帝晚年,出现了“征和”“后元”等年号,也暗合了他折腾几十年之后,已经有了休养生息,求和安民的想法。对外用兵,旷日持久,劳天下之民,伤天下之财。“巫蛊之祸”对统治高层株连甚广,自己也家破人亡。晚年,汉武帝轮台罪己,停止大规模征发戍边屯垦。年号“征和”示意求天下之和。“后元”大概也是告知天下人,要恢复即位初期的清平的社会形态。当然“后元”也有一种自感时日不多,人生余音的意味。果不其然,这年号只用了两年,汉武帝就一命归天了。留给后人“茂陵刘郎秋风客,夜闻马嘶晓无迹”的无限时空喟叹!

至于汉昭帝刘弗陵的年号,则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气象。汉昭帝的年号都带有“元”字,且也是六年一改元。汉昭帝是汉武帝晚年“巫蛊之祸”的政治幸运儿。年幼的刘弗陵非嫡、非长、非贤,但却被汉武帝指定为继位者,且以霍光等顾命大臣佐之。大将军霍光鉴汉武帝中晚年劳师动众,屡兴大狱,致海内沸腾的过失,改弦修养生息,以安天下。所以汉昭帝的年号寓意,处处都是在向天下表明,恢复乃父汉武帝初期清平无事的政治气象。
汉宣帝刘询是“巫蛊之祸”的幸存儿。其祖父刘据是汉武帝时期的太子,也就是“巫蛊之祸”的主要受害者。刘据因奸人陷害,负屈起兵,最后兵败自杀。婴儿刘询因此也成为了钦犯之后。但刘询也算幸运的,最终在权臣霍光等拥立下,成为了大汉帝国的新君。汉宣帝的年号主要有两个特点。一是年号四年一改。汉宣帝可能是觉得六年一改元时间太长,也有可能是显示他与汉武帝、汉昭帝的体制有所区别。二是汉宣帝后期似乎特别嗜好祥瑞或天命。他晚年的年号“神爵”、“五凤”、“甘露”、“黄龙”皆有此味,反类祖父汉武帝心态啦!
即使如此,汉宣帝也是值得大书一笔的中兴之主。他的个人故事在民间很是传奇。汉宣帝在位时,对内铲除权臣势力,稳定社会;对外经营西域,降服匈奴,把大汉声威扬名万里之外。以至“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那样的汉家风骨强音,尚荡气回肠于后世。

汉元帝刘奭的年号有一个特点,就是五年一改元。他既不仿其祖汉武帝的六年一改元,也不学其父汉宣帝四年一改元,而是别树五年一改元。汉元帝可能是觉得六年一改太长,而四年一改又显短。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父子关系不睦的写照。史载,作为太子时的刘奭偏好儒学。汉宣帝非常不满太子的做派,曾扬言道:“我汉家家法是王霸杂用,将来乱祖宗之法者必是太子”。父子间嫌隙可见一斑。因而汉元帝即位不肖其父,也是情理之中。历史也正如汉宣帝所预感,儿子汉元帝重儒废法,也加剧了汉帝国的盛衰转折。自汉元帝起,西汉就是一副衰乱之像,各种社会乱象,怪像频发。
元成哀平,是西汉的衰乱之世。当时土地兼并异常,外戚干政盛行。皇帝昏庸,吏治腐败。天灾人祸不断,流民泛滥,谣言四起。面对这种乱象频发的统治危机,当时的士大夫内部流行着一种“再受命”的天命循环论,也就是刘姓皇帝再次接受所谓的“天命”来解决沧海横流般的社会危机。这种荒唐之举,自然是无益于事。所以汉元帝,汉成帝,汉哀帝的年号里充斥了“平”,“和”,“始”等字眼。相当于越缺什么,越许愿什么一样。汉成帝起码还能四年一改元。到了汉哀帝的年号就彻底混乱了,一两年就改元,或用四字年号,甚至自己曾用过的年号,又重复用,真是“病急乱投医”的写照。哀帝,平帝等都已是外戚王氏的傀儡,改朝换代的戏码正在悄然上演,帝国也正处于日薄西山,朝不虑夕的之际。
有的帝王把年号当作宣政天下的政治广告,有的帝王把年号当作哀告上天的许愿池。国将兴,听于民:国将亡,听于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