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回忆起在西南联大生活学习的日子,写下了当时各种值得纪念的人与事,而《金岳霖先生》则是收录于《在西南联大》的一篇随笔,主要从生活与学校里的一些小事里为我们介绍一个“一肚子学问,为人天真,热爱生活的大哲学家”。
在文章结尾,汪先生说了这样两句话:“我对金先生所知甚少。希望熟知金先生的人把金先生好好写一写。联大的许多教授都应该有人好好地写一写。”写文章,得注重细节,而这里的重复则是一种有意义的强调,它也是一种呼吁,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许多人仍旧专注研究学问,尊重学生,有值得敬佩的精神品质。金岳霖先生同样如此,在他的身上,我们能够看到金先生以真、善、美看待着生活,并以这种把握方式享受生活。
真,是真实,也是率真,不做作。在全文,都可见一个率性率真的先生模样。他会为新同学说明自己戴帽子的原因,以表尊重;在由沈从文先生组织的一次文学沙龙讲座上,金先生在受邀作一次主题为《小说和哲学》,到了最后,倒直接得出小说与哲学没有关系的结论,不仅使得听众吃了一惊,也令东道主沈先生汗颜。他也许压根没想到什么面子、世事,只是根据自己的知识自然得出了这样的结果,就好好说出来,不打马虎。紧接着的是先生捉跳蚤的画面跃入读者眼中,作者以寥寥数笔,便把金先生的“趣”给表现了出来,捏了跳蚤后还得意地看看,颇似一个见了新鲜事物的孩童。有言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大概正是如此吧。当然,有哲学家认为哲学是研究真善美问题的。而其中的真,就是逻辑学。而这两门恰好是金先生所兼修的,不仅是为人上,在知识与理论的层面,他同样追求着真。
善,是善良,是共情,它体现着的是人性的光辉。当然,前面才提到讲座上的“不谙世事”,倒不能算作对沈先生并不“共情”。这一方面,汪先生从课堂中与生活中各举过一个事迹。当金先生知道学生林国达游泳淹死后,在课堂上提到他时,仅说了八个字,而后整节课没有笑容;另一件则是老朋友不解金先生为何请客,其依旧是等大家都到了后,才说明缘由,原来是他还记得林徽因的生日,想为她庆祝(即便她已不在)。两件事情上金先生言虽不多,却情已至,若是加以对照,能够发现金先生往往是以行动替了言语。从中,读者可见其善,金先生正是对周围的人抱着善意,对生命惋惜、珍视,因而才会有如此举动。
美,是人性的美,也是生活的美。金先生虽教逻辑学,研究哲学,逻辑与哲学偏向理性思维的方向,但他也爱看小说。文学是抒情的,是审美的,也许正因为这一点,金先生在生活上同样有着自己看待美的方式,把生活过得“美”。养一只斗鸡,和小朋友比赛谁找的水果更大,晚年和蹬三轮的约好每天载着他到外面溜达一圈,即所谓“接触接触社会”……这些在常人看起奇特,参杂着幼稚的举动,正是体现了金岳霖先生如何在日复一日时间的循环中,保持着对于世间生活的热爱。
罗曼•罗兰在《名人传》中的那句看清生活,仍然热爱生活的句子已为无数人所引用,当一个人能够以真、善、美来把握生活,其实与达成这句话中的要求已有所联系,有所接近了,实属难得。文章的开头以“有趣”来引出本文的主角,金先生治学、待人方面的特质为汪曾祺以平淡委婉的方式所记录,说其“有趣”,是再合适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