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说起来好可惜,那些年为了能一直走下去,我小心翼翼地规划,去避开可能遇到的阻碍,去为了我们走下去铺路。可是我怎么会忘了问一问你愿不愿意走下去呢?



致谢

在此感谢帮助我走过我最糟糕的冬天的每一个人。

感谢我最亲爱的父母从千里之外来,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感谢dhl陪我度过了无数个绝望的夜晚。

感谢把我从死亡线拉黑回来的yym同学。

感谢半夜把我带回了的葛老师和那个不知名字后来再也不理我的女老师。

感谢半夜陪我去医院的wja同学,还帮我带了书和充电器。

感谢我的室友帮我带生活用品,特别感谢lxy同学一直在担心我出事宿舍默默守着。

感谢陪我度过最艰难时间帮我复习算法语言的cxz学长。

还有很多给我提供帮助的人,有那个在校车对我说“等这件事过去了你就长大了”的学长,特意来给我送酸奶和信的yqq同学,有公交车上一面之缘的朋友们。还有主动给我提供帮助的yyq、psc、lyx、zjd同学,以及在那段时间无数对我施以援手的大家。

最后感谢让我有勇气写下这些的你以及看到这里的你们,谢谢你们愿意来听这个并不美好的故事。

写在后面

我和他认识四年,以情侣的名义相处两年,我从未走近过他的内心,他也从未了解过我。我们曾经拥抱,亲吻,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在这两座城市里都留下了脚步。我和他名义上是情侣,行为上是情侣,我和他也曾经认为是。后来有一个师哥和我说“你对爱情的定义太低了”,我才意识到,这都不是爱,我和他或许是走过了一段路的伴侣,但是不是恋人,我们之间可能有一些青春期懵懂的感情,但是那不是爱情更不是爱。

在春雨里他曾经轻轻拥抱我,在盛夏的树荫下他想要亲吻我,可是在秋天我试图拥抱他的时候他往后退了两步,当深冬来临,我试图亲吻他的脸颊时他扭头躲开了。

在那个冬天,我清楚地知道我们要分开,我那时候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有难以应付的多门考试,有父母以身体健康威胁我分手的压力。而我只是求他等我考完试,等我回家。他不愿意。因为固执,我把自己推到了濒临死亡的境地。而他漠不关心。

我写了好几个月才把这些写下来,已是2024年的11月末尾,距离这件事的已经过去了整整4年。我在这四年里,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弥补课业上的遗憾,也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进入了另一段糟糕的感情,也遇见了我人生中另一件大事。近两年我远离了我讨厌的人,生活和科研都渐渐步入正轨,我也终于有勇气去写下这些,把伤口扯开,把腐肉挖掉。现在我要去拥抱我自己的人生了,这只是一个故事,不一定是我的故事,我想在这个故事里,我的朋友,你们或许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而我曾经是故事的主角,现在我只是故事的作者了。这是我16-19的部分故事,而现在我并不知道未来的我会怎么描述自己的23岁。

未知的才是最诱人的,我现在要去拥抱我爱和爱我的人了,而新的故事会怎么样呢,让时间来写吧。

或许我会在想起某些事情的时候再补充只言片语,也可能不会,可以确定的是,我想结束这个故事了。完结撒花!!!


再见(2021秋)

人们总是说冤家路窄,在那之后,我也很担心再遇见他。事实上这座城市其实很大很大,这个区都有一百多万人,回到家乡的小城也有好几十万人。没有了任何羁绊,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可是我还是见到了他,那是疫情管控的第三年,迟来的返校,统一在高铁站接学生的校车,同一班高铁,不可避免地相遇。事实上我很害怕,我不想见到他,我想跑,如果不是我还得顺着规则回到学校,我一定会立刻马上远离他。即使我无数次说如果见到他,我要往他头上泼火锅油。可是我跑不了,我把头埋在手机里,不停地给朋友们发消息,来麻痹自己,索性什么都没有发生,各自上了校车各奔东西,我们果然是陌生人了。

再后来的后来其实或许我也见过他吧,但是我可能已经认不出他了,或许现在我走在路上与他擦肩而过,我都不会意识到了。其实回忆起来,后来有些例如毕业典礼那样的场合,我们应该是在一个时空里的,但是那时候我完全忘记了有这个人这件事了,我记得我拿着一打手机,满体育场乱窜,幸好幸好我忘了。

奶茶(2020)

我已经有一年没有回家了,但是我仍记得那座城市有两个塔,一南一北,一个叫南塔一个叫北塔,我的家在南塔脚下。我和他的第一次约会在北塔,那是高考完的盛夏,他提着两杯古茗的奶茶出现的,那天不是很热塔下很凉爽,塔已经年久失修封着爬不上去了。那是我们为数不多的相处愉快的场景,多年以后回忆起来,一回到那个小城,好像一切就会好一点。

后来我们在很多地方喝过奶茶,软件园食堂二楼的奶茶店,北门唯一现存的咖啡馆。我还记得奶茶店老板做的鸡蛋仔很好吃,他养了好几只老鼠兔在店门口,我喜欢蹲在那里喂它们。慢慢的事情变得有点奇怪,其实一开始我不太明白,也没有意识到,直到我某次和妈妈逛街,她说喝杯奶茶吧,我下意识只点了一杯,妈妈很惊讶,问为什么,我也愣住了。后来我问他为什么,我有点不懂,我并不会让他去出这份钱,奶茶是这样,吃饭也是,电影也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因为这三瓜两枣发生冲突。我印象很深,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海底捞,最后我们aa到了小数点后,我从没有想过占他便宜,也没想分得这么清楚,我感觉好生疏,好像吃完这顿饭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我提出来这些,毫无疑问我们又吵了一架,最后他答应了,可以一人一次地付钱。

几个月以后,又是一个夏天,某次他冲我发脾气,说他不想这样,某次我付了钱以后他就会想着怎么快点补回来,从而花了更多的钱,他觉得两杯奶茶毫无必要,一杯就够了。我好像没有继续和他吵,我感觉我好像离他很远,远到他总想省下钱来买各种备用机玩,而我却不理解。我又好像离他很近,近到他对我毫不客气。

疫情的第一年春天,我在宁德的乡下,一个离县城需要开2小时蜿蜒山路的地方,也是我情绪第一次接近崩溃的地方。我和他说我想喝奶茶了,我大概期待着他说,“好呀,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可是没有他一直在顾左右而言它,我不懂,我至今都不理解,他说他已经答应我很多事情了,再说这个他压力很大。我不知道一杯奶茶为什么会有压力,而且没有要他付出什么,只是陪陪我就好。最后妈妈托外出采购的同事带回了两杯,叔叔还带了一些小甜点,转钱的时候怎么都不肯收。其实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我父母的同事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压力。而他所谓的答应了很多,差不多就是,“我们下次去吃这个好不好”“可以”这样的甚至算不上约定的应答,而他从没有这样问过我。

后来我很少喝奶茶,虽然我生性喜甜,但是总觉得奶茶过于甜腻。不过今天我想来一杯奈雪的果茶,听说海底捞出了单人餐,我再也不想和一个名义上与我是情侣的人均分精细到5毛钱的账单了。

黑蛇还是白兔 --回光返照(2020夏)

那年夏天,我不顾父母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自己回家生活,实际上是觉得我们两个的矛盾太多了,我想再努力一下。令人意外的是,随着我的回家,状况真的变好了,可惜我那时候没有意识到,这可能不是因为我们的感情有所修复,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些之前没有的肢体接触。

记得有一次我们在公园里散步,我一个一个踩着河边的小石墩子。我们顺着公园的路一路往里走,突然我的右脚崴了一下,他立刻抱起我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问我还好吗。我沉默了,那一瞬间我好难过,我静静折着路边的三叶草,我问他,如果有一个东西它有时候是毛茸茸人畜无害的白兔,有时候又是可怕的黑蛇,那它到底是什么。他说“都是”。那时候我多想他回答我,是兔子,只会是兔子呀。可是没有如果,他从来不是温顺的白兔。

那年夏天,我央求他给我讲睡前故事,他讲过一些,说实话他讲的故事我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过,我甚至一个故事都记不住。他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讲了没多少就会说不讲了。我后来想我为什么想听,大概是我经历了太多一个人崩溃无眠的夜晚,他还在电话那边给我讲故事,就意味着他还在吧,我不用提心吊胆以泪洗面地度过一个又一个晚上。有时候他讲到不想讲了,而我其实毫无困意,我会装作睡着,他挂掉电话。我想维系这种表面的美好,我也在粉饰太平吧。

雪后续(2019冬)

前两天北京下雪了,离济南的初雪也不远了。我记得那年下了蛮大的一场雪,那时候那场席卷全球的疫情还没到来,雪后整个校园里到处都是堆的雪人窗台上摆满了小鸭子小兔子。我们约好了在操场玩雪,我以为我们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事实上,他单纯沉浸在自己的兴奋和快乐中,我在旁边多次想和他有所互动,都没有回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时候就那么渴求他对我的回应和互动。我向他表达我有点小失落,他说“我们玩的方式又不一样。”那天最后又是以不愉快的收场。

雪天,最吸引人的无外乎是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栗子摊门口的喇叭总播报着招揽顾客的广告,我觉得广告语朗朗上口我就会跟着它念几句,我和他路过时,我念着广告词正开心,他突然很不耐烦地吼我阻止我的行为,我不明所以,他更加生气。我们的矛盾好像总是这样那样。

第二年,我转到了新的学院,我那时候很期待去故宫看雪景,邀请了他很多次,他都拒绝了,想来那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要分手了,并不想和我有其他记忆了。而后来我越来越忙,时至今日我也没有去过一次故宫,也没见过一次北京的冬天。

谈一谈(2020冬)

我甚至已经忘了回光返照后的什么时候他突然和我提了分手,我已经在长期的折磨里习惯了,我依然恐慌,但是我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生气,他总是这样,指责我,然后提分手,拉黑删除一条龙,第二天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和我说“早”。

大家可能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在他提分手的时候纠缠他,我想大概我也分不清,他到底那次才是真的想分手吧,我很混乱。那一次他又长久不理我,我说想和他谈谈,也不理我,他终于回应我了,他不愿意再到我们校区,我们约在了印象城的奈雪,是他提的地点,大概是前一年我们和朋友约在这座城市第一家奈雪的时候我和他说下一次一起吃吧。可是当他说地址的时候我只觉得伤感。前几天我师姐说觉得喜茶没什么特色,像奈雪她就最喜欢那个霸气草莓的。那天他给我拿的就是一杯这个。我提前了很久到店里,我在那里坐立不安,他来了以后,我们的交谈也非常不顺利,我试图和他解决问题,而他想早点脱身走人,我和他聊问题,他说我很烦人,说我为什么要玩那个抱着骨头的包装纸,我赶忙解释那个不是我留在桌角的,我可以不碰。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我想留他多待一会儿,他急着离开,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学校,冷,真冷。

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不想谈一谈的人谈呢。他明明可以说“我们没有可能了,不要解决了,分手吧”可是他没有,我明明应该清醒一点,早点看明白然后走人的,我也没有。

道歉

我在宁德的几个月,过得很不好,也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了想早点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我有点不敢回忆,也难以回顾那段经历。我只记得那时候开始我不再敢和他争执了,一旦发现他有点不高兴的苗头,我就开始道歉,然后被他拉黑,然后我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觉。那时候我和父母在一个房间里,我只能把头埋在被子深处哭,不敢发出声音,我隔着电话,躲着卫生间里给他道歉,央求他的原谅,跪着祈求着。我记得那次我看到了水箱上有一把生锈的美工刀,我至今都不知道它的存在是错觉还是真的,我似乎已经把它架到了我的手腕上。

我总是在说对不起,总是在给自己的行为找出不合理的地方,但是他永远不为所动。对我的生命,他也毫不在意。在此感谢yym同学,那时候有很多的我独自哭泣,想要放弃的夜晚,如果没有他,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报复(2019秋)

在他和那个微电子女生的事情之后,我长久地过不去心里那个坎,我总会去看那个女生的动态,病态地想要了解她的生活动向。他应该也对我迟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耿耿于怀。他表现出了另一种极端,上课找异性借一块橡皮,碰到别人的雨伞说了道歉,也和我说。我感到茫然无措,这何尝不是一种道德绑架和对我的一种报复呢。

报复二(2020秋)

2020年的秋天,我进入了新的学院,度过了一小段惬意的生活。新学院男女比例很高不可避免地认识了一些新同学,在新学期某门专业实验课组队时,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有个同学主动找我问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做实验。我欣然同意。也是开学那个星期,我和新室友在自习室自习,那位同学发消息约我自习,我拒绝了,对方问我”你是不想自习还是不想和我自习。”我回复了很尴尬的“不想和你,hhhh”。转头我把这件事和他说了,我没想到他对这个事情反应剧烈,和我大吵了一架,我犹记得我蹲在教学楼的卫生间里哄他的场景。

The end(2020冬)

我记得那是一个很冷的星期五,是的又是星期五。不知道是被他拉黑的第几天可谓是全网拉黑吧,包括但不限于网易云甚至是视频网站,那段时间浑浑噩噩,除了怕小猫们挨饿受冻必须按计划给小猫们换水放粮,我几乎没有干任何事。到后来,我又把这件事也交给别人了,从此我的生活就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逼近我的可怕的压力极大的考试周。我一个人在床上横着坐着,一天又一天。

那天我想什么事也干不下去了,索性出去走走吧。我去了他们校区,一个人在我们曾经一起待过的自习室、自助咖啡店折纸,饭点我没吃饭一个人在食堂的角落待着,一直看着门,想着说不定哪一个瞬间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晚上我一个人在自习室发呆,我记不清那是什么情况了,我只记得我在生理期,突然感觉肚子好痛,也好冷,我紧紧挨着暖气片却得不到任何缓解,我感觉自己没有办法自己回到宿舍了。我想联系他,让他来帮帮我,他早就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了,我联系了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朋友很着急,也尽力联系他,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反馈。我借了自习室一个女同学的电话打给他,他很愤怒让我不要烦他,并谎称他今天晚上都在另一个校区不打算回来了。后来的后来,公安处的叔叔们来了,把我带回了公安处的小房间,我喝了小半杯热水才稍微缓过来。叔叔们给他打电话,他说不认识我,打烦了,他说“再打我就找人打你”,把叔叔们气得够呛。他们和我说“小姑娘,这人不行啊”是啊,这人不行啊。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在监控室等他来,好大一面墙的监控呀,我看到顺着坡跑下来一个人,好像他,我以为真的是他,我等啊等啊,最后也没有人来。我稍微身体好些了,我央求公安处的叔叔们,陪我去一趟他的宿舍,他们陪我去了,可是宿舍我也进不去,偶有晚归的同学看到我,都说愿意帮我去问问,但是没有人出现。后来的后来他的辅导员老师带走了我,再后来我的辅导员匆匆赶来,凌晨两点多把我领回了宿舍。

几天后,在心理咨询室我最后一次见到了他,那时候的我已经不成人形了,而他在各种人面前侃侃而谈颠倒黑白,把所有的责任和问题都推到我身上,他说“我和那个人只是普通朋友”;他说“你们知道吗我比这个校区的人还熟悉这个校区”;我听到那些话全身颤抖,我已经没有力气去争执了,我好累了。他走了,我回去了,到宿舍就发现自己发烧了,在班长的强烈建议下去了校医院,半夜转诊了中心医院,再回中心医院隔离。我记得那天我没有带卫生巾,还是值班医生阿姨借给我两片,其中一片迄今为止还在我的抽屉里。住院的那几天我很崩溃,拨打了自杀前的求救电话,但是并没有什么用。

再后来,在我出院后的几天,我父母从千里之外赶来,陪我度过了整个考试周。我记得那时候每天我都会和cxz痛骂他到深夜,然后梦见他,骂我的他,不理我的他。醒来发现一切比梦还糟糕,循环往复直到考试周结束。

我记得考完最后一科的那天,我去宿舍拿行李箱,路过喂猫点,遇见了老黑,它和我撒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它叫,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过完那个冬天,老黑就不见了。我和父母吃了一顿火锅,第二天回家了,这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尾了。

国庆(2019国庆)

那年国庆,我没有回家,现在想来很后悔,之后这么多年,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家乡的秋天了,不过我的家乡好像也没有秋天。我们去了动物园,去了公园,去了美术馆,博物馆,在最后一天爬了泰山。后来我记忆有些混乱,记不清什么事是和什么人一起做的了,现在想来大概都是和他。我从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大概花整个假期陪我,也非他自愿吧,只是他没有拒绝而已。我没有吃到动物园门口的棉花糖,也没有吃到美术馆门口的糖葫芦。没关系我今年吃到棉花糖了,有一天我也会吃到美术馆门口夕阳下的糖葫芦的。

2024.10.12

我又一次想再写一写了

还是那天,一些细节(2020冬)

前不久梦见他了,是我这么多年来,为数不多的梦见他的情景。最近那一天的场景又反反复复低纠缠着我,让我不得安宁。我想起了那天去吃饭的路上,那是正是傍晚落日时分,但是没有晚霞没有也没有月光,如同很常见的济南冬日一样,灰蒙蒙的天从明亮的灰转成深沉的灰罢了。那是很冷的一天,他在前面飞快地走着,我低着头跟在后面,穿过马路,我看着脚下的黄色盲道一点一点随着天色黯淡下去,我记得我和他说“能不能慢一点,我有点冷”,我忘了他有没有给我回复了,或许他放慢了脚步,但不到十步又加快了,我有点生气也不能算生气,大概是一直压抑地哀鸣,我又不太和善的语气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没有理我。再回忆这个场景,我想路人会怎么看待这两个奇怪的人呢,是陌路之人吗,是所谓的情侣吗,好像都不像,整个画面出奇诡异。

我想起高三那一年,我和他无数次同行,一步一步走过台阶穿过那片枫树林,分享球队,送给他我新学的纸花,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我记得我最后一次抱他,校门口不远处的晃得刺眼的橙黄色路灯下,我很努力地抱他,想在他身上汲取哪怕一点点温度,我想拉开他的羽绒服拉链,但是他跟我说“就这样抱吧。”我就那样抱着,没有温度的拥抱真可怕。不知道过了几分钟,他冷冷地说“抱完了吗?”,这个拥抱对他来说大概是难以忍受的酷刑吧。

我会想起那年在泰山顶,也是很冷很冷的天气,他把我搂在羽绒服里面看星星的场景,那时候谁会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睡前故事(2020夏,2020冬)

我从小就有听睡前故事的习惯,一直听到十几岁。那年疫情我一个人在家,发现小时候最喜欢的故事书不见了,我蛮生气也蛮难过的,大概是那时候他开始给我讲睡前故事,事实上从头到尾也没讲过几次,甚至我没有完整听完过一个故事。我其实也不需要听他讲故事,我想我只是很不安,他讲的时候我其实根本没有一句话听进去了,我只是觉得他还在,我听着我能安心一点。不过也从来没有一个安心的场景,他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大概讲了几分钟他就会觉得故事太长然后挂掉电话,但是我依然觉得已经很开心了。

2020冬,那应该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矛盾了,那是那天下午之后的事情了,可能由于那天下午的事情,回去以后他对我的态度有了些许好转,至少他愿意回我消息了。那天我央求他给我讲个故事,他答应了,问我听什么,我记得那是十七周的最后一节课概统课了,我在课上翻了很久很久,最后看到了一个相对比较黑暗的童话原版故事。我其实大概知道我为什么想听这个,大概是想让他亲口打破我对原本童话的幻想,也是打破我对这段关系最初的幻想吧。我把故事发给他了,但是他不愿意说,我问”为什么?”他“这是黑暗童话”,然后他就开始不理我了,即使我说换一个也行,讲什么都行。大约就是那天吧,我以为我换来的平静和平和,就这么快地打破了,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自愿回我消息了。

最残忍的不是说很绝情的话而是一言不发或者说“再说吧”,钝刀子割肉最疼。

后来也有人说要给我讲故事,说“讲别人的故事没意思,我要自己写”,事实上如泥牛入海。

未来(2020冬)

彼时我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那是结课周,光学老师上完最后一节课和我们解释科研前景和就业情况,那时候高校教职还没现在这么卷,听上去总是充满希望的,也大概是想鼓励更多的同学继续学业从事科研工作。丰厚的住房补贴,令人艳羡的title,还是衣食无忧的自由生活,我听了却好难过。我记得是中午,我蹲在楼梯转角给他打电话,他还是一样不耐烦地接了,我跟他说我在课上听到的和我想的。我哽咽着和他说 "虽然可能未来看上去很美好,那些东西都那么诱人,但是我想到未来没有你,我就觉得未来好灰暗啊,好像失去了意义",其实在说这句话之前我没有想哭,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我好难过好难过,好像那段时间所有的压抑情绪就在这一句话里面了。那时候我和他说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话,但是如果一定要说那句话我说得最真诚,我想大概是这句吧,是那种穿越时空,我再想到,都能被自己的情绪感染到的存在。

他淡淡的,没有说什么,他可能说了“不会的”随即不耐烦地想挂掉电话,我急着想和他再说些什么,显然他不会给我烦他的机会。

the last time

人们总是会容易记住一些first time,或许是因为故事的开始总好判断的,是landmark,譬如第一次来到一个城市,第一次发表论文,第一次吃某样东西。在感情中也是如此,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第一次一起吃饭,似乎都很容易被记住也容易被重视,而大家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意识到某件事情可能是最后一次。这总要等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已经没有下一次的可能性的时候,才会恍然想到,哦那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亦或者对于异地的情侣而言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不可以去见,大概率这辈子都不会见面了。这个世界瞬息万变,快到来不及反应。包括和他的故事也是这样,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他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个拥抱,他会好好抱我一下吗,或者说如果他知道那是我们最后一句话,他会好好说吗。事实上大概率只有我在在意这些事,他选择离开是一件早有预谋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的last time 他是早就可以预见的,但是那有怎么样呢?

后来我尽可能把每一天的每一件事做好,我会为自己说的不好的话对家人和朋友道歉,我把每一件事都当成last time 看待,我会认真地说每一个再见,认真去做每一件事,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什么会是last time,很可能就是不经意的这一次呢。

绪论.

好久之前就想说一说这件事,当年和大家说等过段时间吧事情过去了。后来忙起来了一直没有空记录一下。

我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讲这个故事,就像一堆杂乱无章的拼图碎片,只能一点一点慢慢整理,最后拼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那天(2020.12)

想了好久还是决定把这个最难以接受的事情先说一遍,感觉把它写清楚了,写明白了,之后的任何叙事就可以云淡风轻了。我已经算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大概已经过去了将近四年了吧。但我总会想到那个冬天的那个下午,我好想回去拥抱一下那天的自己,那天在公交车站脑袋一片空白的我,一个人站在店门口张望的我,当然最重要的是听到那句话回过头一脸茫然的我。我不懂,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不是那么想的,我以为他选择见我也不是为了交易,我以为他至少对我还会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感情,即使是怜悯。那时候的我没有看到他冷漠疏离厌恶的情绪吗,但凡脑袋一转就能发现的欲望和冷漠,那时候的我真的没想过吗,如果没想过又怎么会记得呢,无非是自我麻痹罢了。是啊,如果那时候直面直视他的丑恶,我大概率是承受不住的吧,或许是熬不过那个七十年一遇的寒冬吧。

关于那天我还记得什么呢,我努力去回忆和梳理关于那天的一切,我记得那是一个冬日,一个寻常的济南的冬日,天永远是灰蒙蒙的,偶尔散出一点点黯淡的日光。那时候他大概已经很久很久不理我了吧,可能是一周也可能是两周,很显然这是一个单方面的冷暴力,即使经历了无数次我也没办法习惯。他勒令我不允许给他发任何消息否则就分手,我想他大概已经拉黑了我除微信以外所有联系方式了吧,所以我不敢给他发微信,我想他看不到QQ消息,就一遍一遍地在QQ和他说话,有一句两句的恳求,也有长篇大论的小作文,我想他也看不到,这样我能在永无尽头的沉默中缓解一点自己的情绪吧。

我以为永远不会有回复的,直到那天中午我神使鬼差地发了那样一条涉及交易的消息。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内容呢,那时候我想尽一切办法讨好他,希望可以改变遭到不能更糟糕的状况。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还有什么能打动他的,直到我想到了这个他一直很想而我一直说不的事情。说实话写到这里我有点写不下去了,难以启齿也好,不想回忆也罢,总之我现在打字都能感受到那时候的痛苦。我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说了什么了,手机聊天记录也早就删除干净了,我大概说的是"下午陪我学一下算法语言吧,我让你看那里"大概是这么一个意思,但是语言肯定不是这样的,多半带着卑微和请求,而现在的我也早已经找不到当时的心境了。我是真的想去做这个交易吗,我想大概不是吧,我只知道当时的我已经在死亡的边缘了,我想尽办法只想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只是没想到这会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我的阴影。

说起来发完那条信息以后,对面竟然很快就回复了,当时没有多想,只想着能崩溃多天的我终于可以见到他了。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也就是说我那段时间发的每一条消息每一句话每一声痛苦的求救,他都看到了,只是熟视无睹而已,比起我一片赤忱的真心,对异性肉体的好奇竟然更能打动他。

我们约见在了那个此前一起自习的教室,说是教室也称不上,更像一个荒废的休息室,有沙发和桌子,门可以从里面反锁。彼时我已经在宿舍的床上浑浑噩噩发呆多日了,守着手机和平板无时无刻等着他善心大发的垂怜。接到他信息的我顾不上多想,爬下床去洗了个澡,那可能是那个星期我洗得第一次澡,我已经不吃不睡多日了。到今天再在那天浴室还能看到那个水阀的编号是1314,那天的我也看见了。其实即使是因为那句话他才回复我的,我也没想到他真的是为了这个去的,我甚至觉得他不会这么干。

那时候离考试周已经很近很近了,我当然不指望他能对我算法课程有什么帮助,我只是以此为借口想见见他罢了。我记得我先到了那里,楼层空荡荡的,我在楼梯口徘徊,不知道该干什么,约定时间过了好几分钟也没见他出现,也不敢发消息询问,生怕我一句话没说好又惹他不快。好在他来得也不是很晚,我们几近无言地走进了那个房间,我不知道该干什么,我想抱抱他,他躲开了我,或者说他阻止了我。他催促我快点看算法的书,大致意思是如果我这时候不快点看以后还是会以此为借口骚扰他。说实话,我那时候哪有看书的心情,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光学,事实上我想也没进脑子。我已经记不清他在干什么了,我只知道每当我试图靠近他,都会被他推开。我想我大概也说了一些话吧,或许他也没有回复我,又或许这些本来就是没什么营养的废话。

大概过去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吧。他跟我说"来吧"亦或者是"开始吧",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我的整个大脑都是空白的。因为即使我那么说了,即使他真的去了,我也没想过他真的会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去窥探我的隐私部位。他搬来了一个椅子,让我趴在那个椅子上,我指着窗口示意他那有很大的窗户,他搬来了两个广告立牌放在挡,然后说"这样可以了吧"。我当时已经没有情绪和精神思考了,但凡我脑袋转一下,都不会意识不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急切和不耐。我不知道是怎么脱下的衣服,我记得那个房间很空即使有暖气我也能感受到寒意。就那样,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我记得他夸了一句"这腰臀比"不得不说那句话在那个情境下比世界上任何一句脏话都要恶心恶劣。我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在那看什么扒拉什么,但是绝不是为了研究人体构造吧,我只记得我浑身冰冷僵硬,充斥着羞耻恐惧无助。如果那时候听到任何一句安慰和安抚的话,我的眼泪都会砸下来。我觉得那时候的我不是一个和他有平等权利的人,而是一个妓女,砧板上的一块肉,没有任何尊严可言,我想对他而言也是如此吧,那时候的我精神已经被完全摧毁了,又何来任何自尊呢。我没办法接受这个世界上的性与爱是分离的,我觉得这是对我极大的羞辱,如果是性与爱是分离的,那个下午我和他是纯粹的交易,那我和红灯区的女人又有何区别,亦或者说他拿出卖时间来换取对我肉体的窥视,谁更下贱呢。我自认从小是一个把自尊放得很重的人,别人可以伤害我但是不能羞辱我,而在那个时刻,他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里里外外地践踏了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说"那我进去了",我错愕,回头。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是一个行为前的确认而已。我扭过头,他站在离我有点远的地方,大概三米或者五米亦或者更远,已经褪去下身的遮挡露出隐私部位。我彻彻底底懵了,我应该一句话都没说,我想我那时候的眼睛里应该充满了不可思议的恐慌。我摇头。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拒绝,他穿了裤子,然后跟我说把衣服穿上。我不知道是怎么穿上的衣服,我甚至都记得那天我穿的是哪件卫衣。

坐在沙发上,我想抱他,这一次他没有再推开,他垂着手,没有回抱我,他面无表情地让我抱着,我大概是哭了吧,我或许说了他不回的那些时间里有多难过。我真愚蠢,这些话他没听过吗,他在意过吗,我凭什么觉得这个能打动他。我问他可以陪我吃晚饭吗,他说约了室友晚上打游戏。后来不知道说我太烦人了还是什么我说不会耽误他七点回去打游戏,他最后和我去了门口的包子客。

我看着招牌上面有一个名叫胡萝卜素的包子,我觉得很有意思和他分享,他告诉我那个包子很好吃。并劝我吃一个。事实上,我周围的让基本上都知道自从小学吃胡萝卜伤以后,十年我都没再吃过胡萝卜。包子上桌了,他坐在我的对面而非旁边,我没有胃口,吃饭也只是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他问我为什么不吃,我含着眼泪说"我吃不下,你吃吧",他逼我吃包子,说我不吃他就走了。我不觉得牛肉包子是什么味道的,但是我记得眼泪是咸的。

吃完包子,没有找到纸巾,我想找服务员小姐姐拿一些,而他执意要出门买。那时候我的手机电量还有4%,我在门口徘徊等着他,时间过了好久好久,久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久到路灯不知道在哪个瞬间亮起,路上的人不多,但是都在自己的路上走着,而我在等着。过了很多年我才意识到那时候他走出店面就没想过再走回来吧。害怕我的纠缠吗,或许吧。

他最后还是回来了,我们往学校的方向走,我说那我自己待一会儿吧,我坐晚上的校车回去,他不同意,强硬地要让我马上回去。

他走进了学校,而我守着3%的电量等公交,那个冬天真的好冷好冷,我穿着羽绒服带着帽子,不知道公交车还有多久才会来,我用唱歌打发时间,别的记不清了我记得那年赤伶好像很火我在那里哼"台下人走过不见旧颜色,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我在拥挤的下班高峰期车上还与一个哥哥聊了几句,这个在另一个故事里写过。

我不知道我怎么靠这点电量完成的转车。其实到学校的时候我还是满轻松的,状况总好于此前极端崩溃的日子,我在负一买了一份鸡汤一根烤肠,或许是因为电量还没耗尽不至于走回学校吧,我还是蛮开心的。这时候我收到了他给我发的消息,消息很简单"对不起"。这是我记忆中他唯一一次和我说对不起,可我却感觉刚刚买完晚饭的轻松快乐被一瞬间打碎了。曾几何时我是那么希望他和我说对不起,为了他无耻的背叛或是对我长期的精神虐待。可是这一刻那一天,那个下午之后,他说了这句话,我只能感受到窒息。如果他不说这个对不起,我想他只是好奇,但是他说了,也就意味着这是他自己认为这件事上对不住我,而为什么对不住,因为他明明厌恶我却还这么干了。这比这件事本身更刺痛我,这不是道歉而是羞辱。这就好比两个人发生了关系,一个人自以为是两情相悦,而另一个人丢出了嫖资。而于我而言那句对不起就是嫖资。

我后来无数次想起那天,想到那个晃眼的大窗户,我想如果换一个私密一些的环境,亦或他能够安抚我一下,无论是假意拥抱还是虚假言语,又或他晚上不要那么急切地赶我走,或者没有那句对不起我都不会那么难过吧。

表情包(2020)

刚刚发了那个皮卡丘的表情包,其实我对这个表情包印象非常深刻,是我记忆最深的表情包之一。犹记得他发脾气不理我的时候,我一遍一遍道歉过程中用的最多的就是这个表情包。另一个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个猫猫趴在肩膀要抱的表情包,我记得当我被抑郁症折磨的时候,当我做着我最喜欢的事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的时候,我发了好几个给那个人,其实我知道他在外面吃饭,我只是希望他能回我一个同样的表情就好了,但是没有。

开端(2017秋)

终于写完了最难过的部分,如释重负,不想一直以这种氛围叙述这件事,虽然这件事对我而言足够沉重。事实上我理应交代一下故事背景。像是所有兰因絮果的悲剧一样,有兰因的衬托,絮果才会令人唏嘘。故事的起源于一场话剧,那时候衡水模式的风已经刮遍了全国,我们省还勉强算是没有被侵蚀的净土,虽然现如今衡水一中已经倒闭,我们省早已被腐蚀。彼时我们学校的各种社团文体活动还开展得如火如荼,虽然现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一开始我对话剧演出并不热衷,我从小并不擅长各种表演也不经常上台,可好巧不巧在高二开学前的暑假自习时间里,我和我的同桌两个人以半天一本的速度看了一整打的书,其中就包括席勒的《阴谋与爱情》。不得不说这本书的剧情可谓是反转反转再反转,狗血得令人发指,也正是因为它足够狗血,玩心大发的我很希望看一场关于它的演出。于是,在新学期的话剧表演筹备环节,我极力向班长推荐了它,并自告奋勇地表示我可以协助修改剧本承担编剧的角色,班长则告诉我"那不管最后选不选这部话剧,你都要留下来帮我“。我没有细想满口应下。当然最后温和的班长选择了当年国家宝藏里面很唯美的剧目,否决了我搞事情的方案。而故事就从这里开始了。排话剧的第一步就是选角,其实这个剧目的角色少得可怜,只需要两男一女三个人,一开始我们并没有想找他,只是找到另外两个同学都拒绝了我们,最后定了他和另一个男生,当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由于剧情主要分成两个场景,我和班长各自负责两个部分的排练,很显然我负责他的那部分。那时候我每天就拿走打印好的剧本找一张桌子爬上去坐下,然后逐字逐句地纠正每一句的语气语速和情感。不过要说这过程中产生什么情愫吧,之于我,好像没有,我只是忙得脚不沾地(还真是,不都坐桌上吗。时间过去太久了,我能记起来的大概是某天晚上,我和他为了演出准备道具,准备到了晚自习开始,说起来很有意思由于贴海拔够不着,还叫来了隔壁班男生帮忙。(草稿,写不下去之后再写)

操场(2017-2019)

高中的时候,五点多放学,我和我最好的朋友(下面称为老婆)都会去操场跑几圈。有时候我们两还会爬到操场旁边的单杆上坐着,迎着晚霞,时不时有认识的同学老师朝我们跑过来,落日把整个世界都映成了橙红色,到现在想到那个场景都能隔着时间感受到温暖。

老婆身体不是特别好,跑了两圈以后就要到操场旁边休息,而我会再独自跑几圈。不知道从哪次开始,他会在我老婆休息之后陪我跑步,我是一个话很多的人,跑步的时候会有的没的说些废话,有时候能跑到天完全暗下来操场快没人才回去。大部分时间我老婆会等我,偶尔也有她着急回家,他陪我推着车走一段路的时候即使我们俩完全不顺路。

记得有一次在操场跑步的时候,中间足球场里一个足球正对着我的脑袋飞过来,他抬手把他挡飞,进而听见足球场内的打趣嬉笑的声音,大概是他的熟人在起哄。这种独属于青春少年的场景和金灿灿的阳光一样一闪一闪的,让人迷糊恍惚。

后来那些年我一直想18岁之前的我是多么幸福无忧无虑的啊,好像岁月静好,整个小城世界都是温和平静,那时候我以为就那样平平淡淡地一直跑一直跑就可以走过整个人生。

电话(2019.09)

我鲜少和人打电话,除了妈妈和老婆,和其他人打电话的时候往往伴随着紧张和尴尬。我记得和他也是如此,非必要不通话,除非遇上急事。像是当年高考完去旅行的时候,想叫上几个同学一起去,时间安排很急,于是我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最后他没有去,我也很庆幸他没有去。

关于通话的下一个记忆点是2019.09.xx我想应该是那一天,那个晚上。我们学校的军训很漫长前前后后持续二十多天,我在军训开始没几天就生病了,喉咙疼的不行又要关心基地班的选拔考试,加之合唱团的事情以及某学院乱七八糟的活动,说一句焦头烂额也不为过。但是我记得当时我的状态很好,我感觉我的生活是稳定的蒸蒸日上的。我请了几个小时的假去校医院看病拿了一些药回宿舍,阳台落了厚厚一层尘土,我闲来无事把它们洗干净,由于没有下水口再一点一点用抹布和盆子收集好废水倒出去,忙碌且快乐。

那时候我觉得我有一段稳定有坚实基础的感情,学业上也有看得见的很光明的未来。而我不知道的是所谓坚实的感情不过是一栋建得很高的豆腐渣工程,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甚至连带着摧毁我的未来。

而第一块砖很快就要砸下来了,我和他在同一个学校的不同校区,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自开学那天在高铁站台匆匆打过招呼,我们再没见过。那时候军训过去了一周的时间,我们学院的活动总是更多一点空闲时间更少一点,而他也没有表达出想见我的意思。或许有些问题从最早的时候就埋下了吧。那天我偶然得知原来他因为膝盖不适其实在那段时间都没有参与军训都在操场旁边坐着,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还挺意外的军训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了我竟然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事实上我们保持着高频率的联系,我总是和他分享一些细节,包括但不限于操场上晕倒的同学,不同学院为了抢烈日下的阴影等事情。虽然他没有义务要和我说这件事,但我还是觉得这让我有些诧异。我表达了我的诧异也询问他原因,我们竟然因此起了争执,我记得那天已经很晚了,我和他隔着电话争执不休,而我绕着校园走了又走,走到了东边很陌生的长椅,我犹记得那天的天气其实很好,路灯照着树影很美,天虽黑但是明朗,独属于夏夜的明朗,这些都我似乎忘了,秋天已经来了。那天我觉得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哪对情侣没有矛盾呢,那似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事。可当你在家中看到了一只蟑螂,那会只有一只吗?

这件事更像是滴答滴答的两滴小雨,我以为第二天就会放晴,想不到第二天我将面临一场狂风骤雨。

惊雷(2019.09)

前两天看到两个本科同学的空间,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走过了五年的时间,真如白驹过隙。我记得蛮清楚的,他们的故事正式开始于2019年的九月初。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那时候我们都因为求学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记得那天晚上我感慨他们怎么会在见面不到十天的情况下确定恋爱关系,我不看好也不认可,觉得他们互相完全不了解为了恋爱而恋爱。五年的时间证明了一切,他们并不草率,幼稚不清醒的人是我,而我的闹剧在那天晚上也正式揭开序幕。

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那天得知这件事对我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那天早早的我就洗完澡躺在床上了,和往常一样和他在QQ上闲聊着,偶然聊到我们学院发展迅速的情侣,我感慨到“这是为了谈恋爱谈恋爱的吗?”(在此向当事人道歉,我绝无恶意只是无知愚蠢),他回答到“有些人是这样的,我们这也有”,我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了追问了这件事。之后的故事发展颠覆了我对他和对我们俩的认知。之后在各自追问下,一脸懵的我大概拼凑出了这个事件。事情大概是军训的时候在操场旁边休息的他和另一个休息的隔壁学院女生相谈甚欢,且对方表现出了非常浓厚想要进一步发展的意愿,而他也欣然默认了这样的发展,他们一天又一天地在操场坐着谈天说地,互换手里的书,女生下午先到觉得口渴了会发消息让他帮忙带瓶水。或许从现在回望这件事,有那么严重吗,没有那么严重吗?我在过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我太过分了,他们是不是没有越界。可是事情真的需要他们真的做什么越界的事情吗?不是的,我介意的难受的感到不可置信的是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明明知道她对他有意,却还是放纵这段关系一天比一天紧密,而我就像一个愚蠢的局外人。如果他只是不知道,只是把握不好界限,我想我可能不会那么难受,可是他的第一句话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在之后我不知道多少次反省自己的时候想,是不是我对他的期待太高了,对我们感情的预期太高了。我以为他懂得明白边界感;我以为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以为我们和别人不一样。以为那个无论刮风下雨都在学校门口等我长达两年的人;高考和我同分报了六个一模一样志愿的人;和我同乘一趟高铁从南方小城到这座城市的人,我以为是不一样的。我理想化地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直到两年后图书馆30s的故事火遍全网,我大概明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的,类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后来我想为什么那天我那么难受,因为那时候我真的很信任他,我以为我了解他,我对我们两个人的关系和感情充满了信心和信任。我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个感受和心情,我很难抑制自己不去想象和脑部一些画面,我在操场我不渴吗,我认识他两年我都没有拜托他给我买一瓶水,我在烈日底下生病军训,他和另一个女生坐着操场旁边讨论文学。

我承认那天我慌了,我突然感觉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他,我感觉我的生活在脱离我的掌控。那天我一直在问他为什么,一遍一遍翻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不由得去分析去猜测,对面似乎是一个很软糯很会撒娇的小姑娘,时不时的撒娇卖萌和我咋咋呼呼又很强硬的性格形成鲜明对比,很显然那或许更和他的胃口。那是我第一次在没有球赛的情况下近乎通宵,而从头至尾他都很不耐烦。这事很重吗,我不知道,但是我没有听见哪怕一句抱歉也没感受到一点歉疚,或许在他心里是我在无理取闹吧。我是一个很少哭的人,那天我一直在楼梯间里哭,隔着电话问他为什么呀。那时候我没有想到在半夜哭在之后的两年会变成我生活的日常,在之后的两年时间里,我哭了至少上百次。

我记得那天的争吵持续到了凌晨三四点,我一开始还靠着宿舍的外墙,后来大家渐渐睡了我就在安全通道楼梯间的墙角蜷着。我记得他说“我都告诉过她我有女朋友了”,他说“我删都删了,你还想怎么样”。是啊我还想怎么样,我想要的无非是他告诉我我们还是有边界感的共识的,这件事不是常态,还有我问了无数次的“是我做错什么了吗”,或者一个道歉,一个解释。我不知道,这过分吗?

我忘了我那天最后有没有睡,但是我的生活从那天开始完全被改变了。

暴雨(2019.09)

第二天下了下雨,他请了晚上的假来了我的校区,我们见了一面。好像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真的可以就这样过去吗。

漫长的军训结束了,开学典礼,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我看到了他的手机,看到了他们的聊天记录。我已经记不清我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心情看完的了。

我忘不了那天晚上他说“我删都删了,你还想怎么样。”事实上即使那天以后他们还是频繁联系,女孩和他分享这社团面试的趣闻,表现的傻傻的很可爱,他回应得很积极,又可爱的语气哄她。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我当时在想什么了,我是一个蛮坚强的人,有记忆开始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天我也没有哭,当时我好像沉默了。现在的我回想那长长的翻不到尽头,每一句都刺痛我的聊天记录,我想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这一切好像都很美好。

那时候我不自主的回忆那些天,去对应那些时间,有他没回我但是和她聊天的时刻,我问他为什么,他没有回我。那天晚上他见了我,女孩因为晚上没见到他而感到诧异,问他“你晚上去哪了”,“我去找我女朋友了,有点事”很可笑的在于,他那对我吼到哦“我都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但这才是他和女孩第一次提起我。女孩说“哇,999999999”,女孩发了很委屈的表情说很羡慕,说教官很凶她晚上淋雨了,说“晚上前面站在一个一米八的,后面站着一个一米八的,我担心他们一脚把我踢出去。”他安慰她,他还说“他们不敢的”。

我曾经以为我足够了解他,可是那一刻我觉得他好陌生,为什么他明明就在我眼前,我伸出手就能触碰的地方,可是我抬眼看他,却是一片模糊。我没有哭,我觉得我好乱,杂乱的丝线交织在一起把我包围,我奋力想把它们扯开,它们却因此越勒越紧,缠住我的心脏带来窒息的感觉。

我忘了我那天说了什么,我应该是质问他了,我记不清了,被抽取灵魂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我脑海里只剩下一些很琐碎的片段。一个是我坐着体育馆,周围好像很热闹,大家都在看典礼或是聊天,只有我一个人找人借了充电宝,一直盯着手机等他回复。

我感觉我当时肯定是疯了,我后来一遍一遍地看那些内容,一遍一遍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没有人回答我,好像所有人都往前走了,只有我一个人被抛弃在原地,暴雨后的一地狼藉。

那天典礼结束,他们学院要回校区,我绕了半个体育场去停车场送他,我记得停车场没有人,大家都已经上车了,一大片的校车里只有我站在那里,我和他聊了两句,他抱了抱我然后跑回车上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想到之后的两年我会和这些校车有那么多关联。

暴雨后续(2019.09)

当我以为这件事至少告一段落的时候,我开始试图慢慢消化这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冷静的想一想,也没有时间去评估和思考未来我们将何去何从。十八岁的我大抵是愚蠢的糊涂的幼稚的,我只是固执地想解决问题,想和他聊聊,想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我忘了忽略了,或者说是可以避开了分开这个选项,因为从故事开始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分开,这也奠定了我接下来痛苦的基调。

从这件事发生,我感觉我们两的关系亮起红灯的那一刻起,我的心就乱了,我觉得我把解决感情问题的优先级提到了最高,我总觉得我得先处理好这件事,才能更好地学习和生活。我至今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对是错。但是毫无疑问在适应人生新阶段的档口,这件事很大程度地改变了我的人生走向。

几天后,又一次见面,我才知道他依然没有删除她的联系方式,他们还在高频率地聊天。是我疯了吗,还是他疯了。他和我说,和她继续聊天只是好奇她知道他有女朋友之后会怎么样。我那时候并不认为这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现在也不认为。

我其实已经忘记了当时是什么感受了,或者说我没有忘,只是我时至今日也没办法很好地描述自己的心理状态。我那时候还不理解什么是孤独,现在看来那时候的我就是孤独无助的吧。我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我以为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没有人在意,他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件事,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像真的是我一个人在闹。而他从头至尾都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想我后来那么难受,那么痛苦,是因为他对我不好吗?不是的。

是因为我感觉困惑混乱,我不知道怎么对待他,怎么看待他,我真的没办法把后来那个那样对待我的人和当年那个给我打伞,陪我跑步,替我背书包,给我抽屉里塞我最喜欢的奶豆腐的人联系起来。我感到割裂,迷茫,我不知道我该像之前那个一如既往地信任他还是应该警惕他。可是时间永远是往前的,它不会暂停下来等我思考,等我分辨,生活还在继续,我还要吃饭睡觉上课,还要和他相处。但是我要如何和他相处呢。


意外(2020秋)

那是我转入新学院没有多长时间的事情,那天下午似乎有很多活动,室友硬拉着我去看羽毛球赛。我出门前想到有东西似乎忘在床头了,又没赶着出门,就穿着鞋子上去拿,把脚翘在栏杆外面往里移,一时间重心不稳啪一声重重地磕在了墙上,当场就磕懵了,只觉得天旋地转。之后在羽毛球场旁边,我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走路就想吐,很晕。紧接着去班里团建活动,那天都是我喜欢的棋牌类游戏,可是我玩了一会儿就感觉难受得不行,实在玩不下去了,我和他说了这件事。可能是后面我说不舒服的次数太多了,他回我“你还想怎么样,难道要我现在过去吗?”。我愣住,事实上我承认我会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他能出现,我和他的校区大概是校车二十分钟公交一个小时距离,但是我绝对没有要求或者别的意思,我表达的也仅仅是我不舒服。过了两天,我们在信息楼自习,我还是一走路就晕的状态,难受得不行,他一直劝我去看医生(大概是因为我妈妈拜托他的),我不想去,心里感觉凉凉的。我一直不明白,他在意这件事吗?如果在意他为什么要嫌我烦,说那样的话,如果不在意他为什么要一直劝我去医院。

就好像整件事的缩影,他总是我看不清楚的样子,当我觉得难受极了的时候,他又会表现出对我的一点点关心,在我想既往不咎和他从头开始的时候,他又给我桶上一刀。

泉城书房(2020冬)

又是他很长时间不理我的一天,他已经拉黑了我几乎所有联系方式,微信还没完全拉黑,但是不允许我给他发消息。得知他周天在泉城书房有一个自愿服务,我想这是我见到他的唯一机会了。我失魂落魄地出了门,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坐上公交到的目的地,我什么都没带,连进门要刷的身份证都是一个阿姨帮我刷的。我很快就看到他了,我试图和他搭话,他选择无视我的存在。我记得那天这个环境很和谐,别的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有一个妈妈带着女儿坐在沙发上,给她读故事书,我突然好难过啊,我曾经也是那样被爱包裹的小孩子啊。突然在那个瞬间,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在那里,为什么那么难过。我一言不发默默跟在他,他在整理书柜,被我跟烦了,扭头用公式化的微笑像对陌生人一样对我说“您好,有什么事吗?”我还没说话,一扭头在没有人的角度,他瞪着我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我,具体说了什么,时过境迁我已经记不清了,但是那个前后转变,那个恶狠狠的语气和眼神,我至今忘不了。

我说想和他聊一聊,就五分钟。他大概是想早点把我打发走,他说行。我们到了隔壁近邻的商圈入口处,我一手拿着提前装好的礼物,右手伸出去,很认真地对他说“好好聊一聊吧,以后还可以做朋友”,他双手环胸,一一种极其傲慢的姿势斜着站在那里说,“做不做朋友不是你说了算的,要看我愿不愿意”。事情过去好久好久了,很多事情,很多话我都忘记了,但是这句话我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记得。我脑袋轰得一下炸开了,我抬手就甩了他一巴掌。我至今都觉得这一巴掌如果不打我都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我记得袋子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他扭头就要走,我不知道后来我们说了什么,最后我回了图书馆,他把我塞进了一个储藏间里。我甚至忍不住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和我妈妈打电话,我记得那天她在大姨家,在门口的城墙边,那是我第一次和她说那个人的不好,我哭得特别难过,想把这一年多以来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此前为了维护他在我亲友眼中的形象,我都是自己承受着,不会和他们说这些。而那时候我大概自己承受不了了。

哭到图书馆负责人和我说让我安静一点,影响到其他市民了。然而等我从那个房间出来以后,他对我的态度又发生了180度的转弯。我不知道他是听到了我的哭述,还是希望暂时解决掉我这个麻烦。我记得在那个小桌子前,他握着我的手,好好地和我说话,把手机递给我。我记得我在他手机里看到,我和他最后一条微信记录,我想约他周末在大明湖走一走好好聊一聊,转头看到他找好朋友吐槽“她竟然还想和我在大明湖走一走”,那嘲讽的语气是文字都能体现的。我记不清他说了什么了,但是他能好好和我说话,我就很开心了,他让我不要哭了笑一笑,我挤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他说“我和朋友说,我女朋友笑起来像天使,生气的时候”,他大概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大概是想说魔鬼吧。

我记得他们校区得到我们校区室外体测,也就是那两周的事,他表示到我们校区也并不想见我。他说“半个月二十天见一次就够了”,我没敢质疑,我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他可能也看出了我的疑惑,说“他们都是这样”。

我记得当年高考的时候,最初我没有想和他商量任何关于志愿的事情,人各有志,我不想影响任何人的人生。是他希望可以和我到一个学校的,我没有在志愿上有任何一点点妥协,是他想和我报一模一样的志愿和我来一个城市的,我们也认认真真了解了什么专业在济南什么专业在青岛,以免分隔两地。但是但是,为什么短短一年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好像真的不认识他了。

我一度怀疑,二十分钟的校车,我们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见面频率,是不是我真的想见的次数太多了影响他正常的生活了,事实上四年过去了我依旧没有想明白。

或许人很多就是这样,好得不彻底,坏得也不彻底。事实上坏得彻底并不伤人,反复横跳才诛心。


其实写到这里我已经快写不下去了,我一直在写这个冬天,其实痛苦和寒冷是占领一整年的,我不知道再写下去是不是合适的,我已经整理了很大一部分的情绪,但是就像癌症一样,我觉得不止是把瘤子割掉,化疗也至关重要的,更何况肉眼可见的肿瘤还没处理干净。maybe,加油吧。



火车(2019冬)

那是我上大学以后第一次回家,我家在的南方小城离学校差不多1500km,每日有一趟高铁直达,大约要坐八个小时,学生票的价格在500左右,还有一趟绿皮火车到隔壁区坐差不多整整一天,价格在200左右。我父母希望我能坐一次长途火车,并换乘一趟以此来锻炼我,所以和我说给我报销高铁的费用希望我可以尝试一下坐卧铺回家,我欣然接受,坐车有什么难的呢。当然他也答应了陪同我坐这趟车。

没想到我和他会因为买票的事情闹的不太开心。在这件事上,我想我应该承担绝大部分的责任。那应该是一个傍晚,我们在咖啡店抢回家的车票,那时候还不太了解卧铺的买票规则,两张车票同时买,大概率分配一个下铺和一个上铺或者两个中铺,在我们多次尝试失败后,已经快要无法在当日买票了,他想和他父亲借账号买票,被我阻止了,我表现得也不是很开心。大概从他的角度会觉得莫名其妙吧,他明明好心好意,我竟然有些不开心,我和他解释了我的顾虑,我不想在对方父母那边留下我事多麻烦的印象。这事也就像一个下插曲那个过去了。

那是一趟中午出发的列车,次日早晨到达隔壁区,再同站换乘高铁坐一站到家。我有提前很久去车站的习惯,十一点多的车,九点多就在公交车上了,那天我刚上公交车就检查了一遍身份证件,惊觉由于考试周期间身份证总是夹在学生证里面,我把学生证装进书包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身份证在装考试用品的透明袋里面,我匆忙赶回去取,好在预留的时间足够多,到车站的时候离发车还有好长时间。

最终还是一张上铺一张下铺。对面下铺是一对;老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男孩子十岁左右的年纪,小妹妹还在咿呀学语。稍微聊了几句,大概是两个老人带着孙子孙女寒假从青岛回湖南老家。小男孩说他喜欢踢足球,正是活泼爱闹的时候,我和他聊了好多,他和我说他的朋友,学校。火车一路往南,小妹妹在旁边爬卧铺的栏杆,老人追着喂饭,她很喜欢我,一直跌跌撞撞往我身上扑,时不时在走道乱跑,我怕她撞到,一直守着她。我记得那个下午,小男孩看着我和他,用戏谑的语气调侃我“你们要结婚了吧?”我好像没回应他,我笑着亲了他的脸颊,小男孩笃定的说,“一定是,你们肯定是要结婚了。”那时候的我觉得一切都很好,其实只要我聪明一点,我就会注意到他的沉默,他在小男孩说话的时候的无语和难堪。

晚上我们坐在下铺看鬼片,看到女鬼在被窝里吓女主的时候,他恶作剧般地吓了我一下。我们聊了一些未来,我想和他多待一会儿,也是因为没有一个人睡过上铺,但是他一直赶我去上铺,我也就去了。

我记得半夜陆续有上下车的声音,有带着乡音的大娘说去将乐,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六点多我从床上惊醒,下来的时候发现他坐在走道的座椅上,天还没亮,他一句话也没说,我问他怎么啦,他也没有回答我。

换乘的时候,事实上只有十五分钟的换乘时间,很幸运的是,两辆列车在同一个站台上,我们不需要走换乘,下车我就看到信息牌。南方独有的湿冷雾气很重地清晨里,他把我抱进羽绒服里,巧的是,就是最后见他的那件橙色羽绒服。

可笑的是,这只是我一个人的视角,在我的视角里这次回家都挺好的,没有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很平和也挺快乐的。也是一年后再次临近买票的日子,我和他说的时候,他说“买票可以,但是不要火车”,我问他为什么,他表示就是不要没有为什么,我从他咬牙切齿的神态中感受到了他对这次绿皮火车行程的极度不满,而我什么都不知道,时至今日也没想明白。


放鸽子(2020冬)

我记得那大约是十一月,学期的第13或14周,因为恰逢形势与政策考试,而它往往在那时候结课。那时候我们的状况已经非常糟了,我也知道他很不想见我,我也不敢提出任何见面的请求,被拒绝不仅会伤害自己,还可能让这段名存实亡的感情走入绝境。出人意料的是,周一的时候他竟然主动问我周四下午有没有空,来陪我自习。我非常惊喜,用一个不恰当的词语来形容就是,受宠若惊,我不敢答应因为我知道那天下午有考试,可是我也不敢说我那天下午有考试,我知道只要我说了,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和他见面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我只能犹犹豫豫的说应该有。周二他又问我,我被逼无奈说我考试,但是两点开始三点多我就出来。

我好期待,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更何况他主动提出要见我,这于我而言像做梦一样。周四那天,我记得好清楚,他一天没课,上午九点多还跟我分享室内体测排队大家去得很早。我记得那天我写完试卷,一分钟也没耽搁交上考卷就往外走,一出教学楼我就给他发消息,我说“不是有人说今天下午要来陪我自习吗?”,他淡淡地回我,“累了”,“再说吧”。我瞬间就懵了,本来轻快的脚步一下子被绊住,我给他打电话,他接了。我想说我好期待,好失落,他说他累了,要睡觉了把手机放桌上了,让我不要给他打电话。我想和他说点什么,他挂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走到小树林,我记得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我不敢打电话,不敢发消息,我记得他说过发生矛盾的时候会想冷静一下。我忍着,我不知道我怎么走回宿舍的,我只记得我爬回了床上,我坐在那里,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整个下午我都在那里无意义地扒拉着手机,我没有给他发消息,或者说我不敢给他发消息,他看到了会更生气。我看到他四点多的时候发了玩游戏的朋友圈,我想问他"有精力玩手机没精力和我说句话吗",但是我不敢问,我也不敢打扰他打游戏的兴致。我坐在那里,坐到了太阳西垂,夜幕降临。六点多了,他还是没有给我发任何一条信息,我实在忍不住了,我想觉也睡了,游戏也打了,冷静好了吧。我给他发消息,"在吗?我们聊聊好吗",他很快就回我了"干什么",我说"我觉得今天你有点过分",他说"我不觉得"。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拿起衣服出门的,我给他打电话,他挂了"我在图书馆,接不了",我游走在校园里,我记得我在绕不清楚的董明珠楼旁边给他打电话,他说他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他说他在忙,我不要给他添乱,他说答应了又怎么样,他累了不能休息吗。我说"我现在去找你,好吗"。他说"你不要来,来就分手"。我记得那时候已经不是校车的点了,我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了那里,我不记得他是怎么答应我出来聊聊的,我只记得,他的愤怒,我的无措。可是,不是我应该觉得难过吗?

我还记得那天我坐上十点多校车的时候,我在车上刷着手机,看他在社交平台的动态更新,我记得是一句我看不懂的泄愤的话,下面是他同学的调侃和他的回应,我看不懂,但是我很清楚如果我能看懂我大概会更难过。这是我最后一次可以看到他的动态,他大概看到了我的访问记录,过了几分钟我就再也看不见了。

一个月后,他在心理老师面前说起那个下午,他说是我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了。

这就是我对这件事所有的记忆了,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只觉得委屈,其实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委屈,是因为太期待的失落吗,是因为他出尔反尔又理直气壮吗,是因为我在失魂落魄半天而他觉得我在赌气吗,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时至今日我想起来,依然觉得难过委屈。

2024.09.13

我总有一种写不下去的感觉,每当我写完一个故事,就好像丢掉了一个心里一个大包袱,可是也导致我没写完一部分就不想写了,有种不想触碰的惰性。

可能你会问我,为什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四五年了,我为什么还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为什么谈起哪怕是想起这件事还会那么难过那么痛苦?你可能会说,至于吗?你可能会认为是当年我们有过美好的回忆,而他不在我身边我失落吗?还是因为他 曾经很深地伤害了我?我想大概都不是,这些都是时间可以淡化的。难以消解的是我想到他对我的好就会掺杂着他对我的坏;是我想起他的伤害就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一些温和的回忆;是他曾经和我说了一千天的晚安,也让我在上百个夜晚辗转反侧;是他给我配玫瑰花红糖水也对我的痛苦熟视无睹;是他陪我在泰山上看银河也对我说不想见我;是他用手暖我的脚踝但是却用同一双手挂断我近千个电话;是他曾经那么想靠近我却在我靠近的时候把我推.....

这世界上极致的痛苦不是爱也不是伤害而是美好与苦难共生,爱与恨交织,绝望和希望并存。

初雪(2019冬)

作为一个南方小孩,在我人生的前18年都没有真切地见过雪。记得小时候,冬天如果有那么一两天的零下的天气,都会非常期待是不是会有雪的到来。而据说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是见过雪的,而于我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我记得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当时我和他在连廊旁边看着济南那年的第一场雪飘扬下来,我记得那天的雪很亮,他显得异常兴奋和开心,当然我也很开心。其实后来我才知道,那天我的校区没有下雪,正是因为在高新区我才看到了人生的第一场雪。

那天也是那件事之后我和他相处最愉快的一天。

后来我见了很多次雪,也见证了济南的每一场初雪,虽然每一年都会很开心,但是心境总有些不同。我如今回忆起那天的场景,感受到的不是快乐,而是淡淡的压抑,毕竟即使在那天我也会感受到,我很开心,他很开心,但是我们的开心并不相关,它们是分立的没有任何纠缠的存在。而我回忆起去年初雪,我能感受到的是纯粹的初雪的快乐。




to be or not to be(2020冬)

当年我一句一段地给你发消息,把我和我的心都细细剖析,连里面的每一个句读都是真诚的,我以为是我还不够努力不够认真,我再努力一点剖析地再细一点,再认真一点点,你总会被我打动的。可是后来你和别人说,我在信息轰炸你,我才意识到有的时候我的真诚和真心对你而言真的一文不值,甚至是垃圾和累赘。可是你还记得吗17岁的那年夏天你给我的明信片上写着"真心真诚喜欢你"。

我打出这段话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后来我们俩的关系就像那时候我每一次拥抱他一样,只有我一个人在用力抱他,他要么站着不说话要不向后躲开。只要我一松手,我们就会离得好远。不知道是因为天太冷还是他的心太冷,我不管我抱得多紧,我都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抱他,那是19年的春天,高考前的春天,说是轻松,但是也觉得压力不小。那天微微带点乌云清晨在刚刚走过台阶的地方,我伸手想抱一下他,我记得那天他穿着那件红外套,很轻很小心地抱了我。

我也记得我最后一次抱他,就是那个糟糕的下午之后。在我送他进校门口的时候,我抱了他很久,但是他一直催促我离开,我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我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拥抱,他也没想抱我。我还记得那天他穿着黑色连帽的针织衫,外面是那件橙色的羽绒服,我想抱他的时候,他就站在那里,我只能抱到冷冰冰的羽绒服表面,我想拉开拉链抱他,他阻止了我,我还是很认真很认真地抱了好久,那里明明站了两个人,我感觉好失落,好空,我好像抱住了他的肉体,却感受不到他的灵魂。


2024.08.27记

我场景以为这件事早就过去了,离那年冬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个夏天,可是当我开始诉说这个故事,开始把它从我的大脑里转移到文字中,我每一次想起其中每一件事,我还是好难过。我此前甚至以为我不恨他了,现在我想我还是恨的吧,我好恨他啊,我以前从来不会莫名其妙毫无原因地不开心,不会突然情绪下滑。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人生里,我真的真的好希望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他。

2024.09.11

我很久都没有更新这个故事了,我其实在纠结我是不是还要继续写下去。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目前为止,这段记忆我还没有完全抹去。

我思考了很久,我还是没办法完全理解这件事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后来所有人都觉得那年我的行为,我的一切极端的挽回无一不体现着我是非常非常喜欢他的。但我也无数次解释,我觉得我真的不喜欢他,或者说如果大家觉得这样的说法过于牵强,我想试图细细拆解一下我是怎么想的,和我认为他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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