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箱不仅是最精简的家,也是一种惯性,它定义着那些你不愿舍弃的便利,和那些你甘愿背负的熟稔。生活是不断的轮回,旅行是咬合的齿轮。在旅途上流浪的人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只有此刻。而行李箱就是那只猫。它负责平衡人心深处离开的冲动和对安全感的留恋,是既定轨迹与陌生世界之间的一个缓冲。”
以上段落摘自陶立夏《练习一个人》。
一.
我以前一个人旅行。一个背包走天下。带好必备的日常用品,蹬一双运动鞋,肩上背一个相机,从不做攻略,订好特价机票就可以飞。
一个人的时候,曾经没有纸质地图手机充电宝都没电然后迷路到深夜,曾经因为误了火车辗转几个车站找便宜的夜巴,曾经被偷钱包不得不忍饥挨饿流浪街头直到等来朋友的救济,曾经在陌生的城市遇到坏人差点被坑蒙拐骗幸好短路的脑子及时清醒。
那个时候觉得很幸福。一个人睡过当地人家里的沙发,一个人爬几百级楼梯到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顶上俯瞰佛罗伦萨,一个人在多瑙河边上散步,一个人在不同的邮局给不同的人寄不同的明信片,一个人找街头画画的艺术家画一幅肖像画。镜头里经常没有自己,于是收集很多册的纪念卡景点门票和车票票根,以此为证留下我来过的纪念。
二.
后来我遇到了他。在布鲁日小镇。周天早上,从偏僻的青旅出来没有公交,要去火车站赶车的我随手拦了一辆车,竟然是个中国人。
他说他在比利时租车自己玩,可以顺路载我到布鲁塞尔。我们共同话题很多,不同的是,我背包,他拖旅行箱。他说,旅行箱是他的命,他可以旅行结束飞十几个小时回家后倒头就睡,时差缓过来之后拖着箱子马上开始下一段旅程。那个箱子,已经成为独立于家里的每一部分,却又包含着家里的每一部分的东西。所有旅行的必需品,完整的办公用品,有个人依赖的特殊小物件,都在那个旅行箱里占据着一席之地。回家时,它就放在角落,出门旅行或者出差,拉上就走。
在布鲁塞尔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来他也来我的城市旅行过,我们也一起去其他地方旅行过,很自然地我们在一起了。
有了他之后,我开始和他一起拉行李箱。我抛弃了我很多年的背包,开始在旅行箱里装不同的化妆品,带高跟鞋、平底鞋、拖鞋,准备很多套的衣服,做攻略寻找我们共同喜爱的目的地和食物。我学着他把旅行箱收拾得井井有条,用不同的小袋子装好不同分类的物品,带着小本子随走随记自己的心情和与他有关的故事。
我还是觉得很幸福。有人一起住比青旅舒服得多的酒店,有人一起在威尼斯的水上坐贡多拉,有人一起爬长长的楼梯逛无聊的博物馆,有人给我在不同的地方拍不同角度的照片。还多了很多本贴满两个人照片的纪念册。
那个时候我特别喜欢猫力和瘦肉,总觉得他们两个的爱情故事和旅行故事有着超脱世俗的固执和美好。
三.
就像猫力和瘦肉最终还是分手了一样,我和他最后也因为种种原因和平分手。
我没有重新拾起我曾经的背包,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对旅行箱的依赖。他拿走了一半的纪念册,我留下另一半,把它们和我的旅行笔记一起装在我旅行箱的一个小角落里。每次旅行回来,我会重新整理旅行箱,提前准备下一次的物品,却从来不移动那个小角落。
我又回到了一个人旅行的节奏。只是我会在爬完教堂里高高的台阶站在制高点俯瞰城市的时候想起他,想着他行李箱里是否也有一个和我一样的角落。我还会在每个新的城市写一张不会寄出的明信片,然后放进那个角落。
想起猫力和瘦肉的故事,想起我和他的故事。所有的爱与诚,跟着一只旅行箱一起,万水千山走遍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