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至此利剑行动收网,除祁同伟外,犯罪嫌疑人高小琴和赵瑞龙先后落网。连同刘新建三边同时开始审讯。
陆亦可负责赵瑞龙这边,但她进展的不大顺利,一是他们针对赵瑞龙的证据本来就很稀薄,再者,赵瑞龙老和她耍滑头,一样一样都给他绕了过去。
赵瑞龙两手交握在桌上,重复道:“山水集团我承认我之前是有股份,但我在几年前就退出来了。在发现山水庄园存在不法经营的时候,我就全退了。我再重申一遍,我在京州在汉东已经没有任何的产业了。”
陆亦可敲了敲笔:“那既然发现了他们的不法经营,你干嘛不像我们反映?”
赵瑞龙听到这话笑了,在审讯椅后翘起了二郎腿:“大家都在一个地界混,不好弄得太僵。我举报,说句不好听的话,陆处,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啊?”
刁民也是民,把他当狼圈进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既然与高小琴已经没有了商业上的接触,那你为什么又在这段时间频繁出入山水庄园?”
赵瑞龙皱了皱眉:“那是为了劝说他们山水集团把大风厂员工的股份还给他们。”
陆亦可笑了:“呦赵总,您真好心,义务为京州市政府解决纠纷啊,我就拿您刚才问我的话反问您,这么做您有什么好处啊?”
赵瑞龙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陆处长,我有什么好处也用不着跟你说吧,反正合理合法。你们把我逮这儿来什么意思啊?没证据的话这就是非法拘禁。”
陆亦可露出讽刺地笑来:“有一样你是赖都赖不掉的。”
02
侯亮平进一步对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刘新建施压:“刘新建,你的好兄弟赵瑞龙都已经落网了,你觉得你讲义气不交代,他也会跟你讲义气吗?”
“哈?”刘新建扶了扶眼镜确定自己是醒着的:“这里面有他什么事?”
侯亮平看着刘新建脸上写着真诚的疑惑,他意识到:不对,事情不大对!
03
“有一件事你是赖都赖不掉的。非法监视汉东省省委常委兼京州市市委书记李达康,这事你怎么说?”
陆亦可看着赵瑞龙嘴角抽搐着垮下去,装不下去了吧?她得意地转起了笔。
04
发现赵瑞龙与这一切事件千丝万缕的联系后,他们便在赵瑞龙住的酒店房间里放了摄像头。结果他们和沙书记、田国富、季检察长正讨论着案情,负责监视的同志报告:赵瑞龙这边有情况。
他们立马把大屏幕调到了赵瑞龙酒店房间的摄像头。
初时一切并看不出什么异常,投影上的赵瑞龙显然刚洗过澡,身上还穿着浴衣,躺在床上看笔电。
季检察长有些疑惑:“没有逃跑的迹象啊,异常在哪儿?”
屏幕上的赵瑞龙看了看手机,说了句什么,然后拨了通电话,开始交谈,眼睛还盯在电脑的荧光屏上。
赵东来此时凑近屏幕看放在枕头上的笔电的屏幕,上面一个人背对着屏幕在一张地图上写写画画,他的眼睛立马瞪大了,说:“这不是李书记吗?这是他宿舍啊,我熟悉。”
沙瑞金凑了过来,屏幕上的人正好转过身来,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是李达康没错。
至此,沙书记发话了:
“连咱们汉东省现任的省委常委都敢监视,他赵瑞龙胆大包天了!”
证据还处于不成熟阶段的利剑行动,就这么提前收了网。
05
赵瑞龙看着监视屏幕里的自己挂了电话,又侧卧着盯着放在另一个枕头上的笔电看了半晌,直到那个更小的屏幕里李达康走进卧房,卧房的灯熄灭,那个自己才喃喃了一句,关了电脑。
“你们凭什么监视我?这是侵犯我隐私!”赵瑞龙一脸指责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陆亦可。
陆亦可赠了他个鱼肚皮:
“你还有脸说。”
06
本来在审讯桌后面像只耀武扬威的大老虎的人,此时却萎缩成了某种啮齿类动物,陆亦可可以想象他内心中的那只荷兰猪心惊胆颤地啃手指的样子。
要完,赵瑞龙想,自己这几年小心翼翼,做生意什么的都是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翻腾,就这一点龌龊的秘密,怎么就被翻出来了呢?
他没什么可辩驳的,只是说:“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李达康。”
07
那天晚上的事实真相是这样的。
赵瑞龙忙了那么多天,劝说了高小琴他们花钱消灾,他想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回到酒店泡了个热水澡,决定今天可以好好奖励自己一下,睡个好觉。
于是,他打开笔电,连上WiFi,开始了自己被迫中断了几天的夜间日常。
电脑屏幕才刚刚发出微弱的光,他就已经开始觉得四肢都懒懒的放松起来。他打开桌面的一个快捷方式,立马一个窗口跳出来,是李达康家的客厅,不是录像,实时的,李达康弓着腰,背对着他,京州的城市规划图摊在桌子上,他就知道他这哥哥肯定还没睡。
几年前,李达康搬到了市委宿舍去,他就让那时还是个小片警的程度和杏枝套了几个月的近乎,趁白天只有保姆在家,登堂入室,在客厅和书房里各装了几个针孔摄像头,最高帧数的那种。当时程度还问他:“那卧室和洗手间要吗?”
他当时气得一脚踹过去:“我有那么变态吗我?”
赵公子摸摸鼻子,我才不变态,我就是有点小变态。
他家李哥老躲着他,可他一天见不到哥哥就想得慌,他就是想时时能看到他,否则他真睡不着。
他就这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半个多小时,李达康也就猫着腰在那张地图前。有那么好看吗?他忍不住出声抱怨道。
“比你好看。”
赵公子摸摸鼻头,怎么就他怼我的时候记得特清楚。
那年,他哥哥在金山县当县长,他老爸赵立春去那儿视察,他也跟了过去,临了该走了,他腆着脸以社会实践的名义留了下来。那时候,他白天跟在李达康屁股后面,把金山大大小小的地方转了个遍,晚上,李达康猫着腰研究者金山的地图,他也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李达康看地图,挽起的袖子下一双白净的腕子露出来,他无聊就盯着李达康的手瞧。几个小时下来都是这么个姿势,他当时也是这么抱怨的:“这地图有那么好看吗?”
李达康头稍稍侧着头,瞥了眼这个下巴搁在胳膊上,抬着头瞧他的混小子,噗嗤笑了:“比你好看?”
宾馆里的赵瑞龙看了眼一旁的手机,已经凌晨一点多了:“我的哥哥哟,不能这么天天熬着啊。”
他觉得自己要采取行动了,为了李达康当然还有他赵瑞龙的身体健康着想。他不睡自己也睡不着啊,他无奈地想。
他一通电话拨给了住李达康对门的张树立。张树立之前也当过一两年他爸的生活秘书,之后被下派到林城,大前年升了上来,到了京州纪委,搬到了李达康的对门儿。
“老张老张,你还没睡吧?”
这个老张头儿以前就对他家的人都顶谄媚,就是现在他老爸离了汉东,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这毛病,所以这点私事儿上,赵瑞龙用起人来从不手软。
那边的张树立显然是被吵醒的,哈欠连天地说:
“赵公子啊。”
……
“不,没事儿,没睡没睡,不晚不晚,一点都不麻烦。”
……
“是因为李书记是吧,恩恩,我马上就过去敲他家门,催他睡觉。”
……
“对对,我就说是半夜起来喝水,看到他书房的灯还亮着,没事儿,不会说漏嘴了,赵公子,你还信不过我吗?保证完成任务。”
08
赵瑞龙看着屏幕里的李达康听到门口的敲门声,走到了摄像头的死角,门廊的灯也没开,过了几分钟后,开始把桌子上的地图卷起来,赵瑞龙觉得全身都舒爽了。今晚好眠。
他等李达康收拾东西的那会儿眼皮子半耸拉着,开始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从什么时候关心他的李哥都要偷偷摸摸的呢?
就是那次在金山县他大着胆和李达康表白之后,李达康也并没有躲着他。
事实上,那次李达康根本没当回事儿。他现在想起来都还有点愤愤然。他记得当时他李哥,特语重心长,把他摁到椅子上,自己也搬了个椅子坐下,对他说:“瑞龙啊,你这是年纪小没分清楚。“
他还拿他对欧阳打比方,欧阳在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和他一起:“我们俩一起走到这一步,那才是爱。”
哼,是走到离婚的那一步对吧,我知道。
“你年级小,我不跟你计较,可有一点我要批评你,你这么说有没有想过你欧阳嫂子呢?瑞龙啊,我毕竟是结了婚的。你将来喜欢上什么女孩子,要是人家是结了婚的,这样的话也是不能跟人说的,知道吗?”
赵瑞龙不服气,他也愿意去花一晚上给他挖一袋子海蛎子,可是他李哥又不喜欢吃这个。可他知道他说什么李哥都只当他孩子心性,不会把他的话当真。
或者,他其实当真了呢?才突然加快了步伐,把自己甩到了离他好远好远的“如今”来。
09
如今的赵瑞龙叉着腿坐在审讯室,想起这些心里还是苦哈哈的,他们问他监视李书记的原因,他能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
“他我初恋。”
是初恋,只不过现在还恋着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习惯,他改不掉,也不想改。
那天传老爷子圣旨那次,高育良对赵瑞龙说:“我这走在院子里就听人说,有人瞧见赵公子来看李达康了。那时候我就给你预备上了,知道你肯定还得跑我这儿来一趟。”
他对吴老师说起这事儿时,就没那么客气了,他说:“赵瑞龙那小王八蛋去见李达康了,见到他那亲密的李哥的时候,那点头哈腰的模样,像只没安好心的黄鼠狼。”
这个赵公子是怎么听见的,你就别管了。可赵瑞龙就是听到了,并且对此感到一万分的不忿:你才黄鼠狼,你全家都黄鼠狼。
他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早就不年轻了,也不会再因为得不到什么而像百爪挠心一样觉得又痒又疼。
他不想吃鸡了,就是解解眼馋。
他那点暗搓搓的爱好,也就是解个眼馋,摄像头从没进过卧室,这就是证明。他真没对着这个打飞机……起码这一年多没有。
“他我初恋。”
当这句话从赵瑞龙嘴里蹦出来的时候,陆亦可愣了,她相信监控室里她的那群领导们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能找个靠谱点的借口吗,哥们儿?
可她看着赵瑞龙,发现这小子仰着头,面上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就好像说的一切很天经地义一样,可是耳朵却已经红透了脖子也红扑扑的发着颤。
这小子认真的?我cao!
陆亦可合上嘴巴,调整了下表情:“你的意思是说你对达康书记存在……爱慕心理,所以,对他进行监视?”
“啊,是的。”赵瑞龙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自己变态不要脸,可自己做这些的时候真没这么觉得呀。
他觉得他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以前在金山县的时候跟他说过,他当我小孩子,没把这当回事,后来我经商了,他怕我张口问他要项目,又总是推脱着不见我,我这不是... ...”
陆亦可听得一愣一愣的,想打断他,又不知道下面该遵循的思路。这样下去,赵瑞龙的话虽然荒诞不经,但是他们现在已经被他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拳打蒙,很有可能下半程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到时候一点有用的信息都问不出来。
这时,耳麦里传来侯亮平的声音:“你问下他今天看监控映像时打出去的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说的什么事?”
“你于今日凌晨1:20分拨出的电话是打给谁的?”
“张树立啊。他住李哥对门,这不是都凌晨一点多了吗?我让他帮着催下李哥,该睡了。”
对面的陆亦可听到这儿噗的一声,笑了。耳麦里的侯亮平咳咳了两声:
“陆亦可同志审讯期间请务必严肃。”
赵瑞龙听到陆亦可对他行为的嗤笑,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委屈,他自以为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有什么好笑的呀?他回忆得眼泪都要上来了,怎么到了别人那儿就成了笑话呢?
最后,赵瑞龙还是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带着几分讨好地说:
“陆处长,咱们打个商量成不?我知道我这是犯,我不逃避法律的制裁,我好好改造。就是求您一件事,千万别把这事儿告诉李哥,李哥忙,我三五年没出现他估计都注意不到,我就悄悄地蹲,然后悄悄地出去,只要不让他知道,我蹲几年都成。你们一告诉他,我就真没机会了。”
陆亦可看着赵瑞龙耸拉着俩眉毛,像只湿漉漉被欺负的可惨可惨的小猫。太可怜了,她忍不住地在心里想,你还以为你会有机会呢?
是的,他还是不死心地期待着能有个机会。
赵瑞龙的想法很简单:他是商人,李达康爱惜羽毛,总是回避他,那他就等。等到李达康老了,退休了,就没理由再躲着他了,他就买他对面的房子,每天在他熬夜的时候,敲他家的门催他睡觉,在他忘记吃饭的时候,敲他家的门把他拉到自己家吃饭。哥哥总会懂的,他的心,哥哥总有一天会懂的。
可是,他的幻想被随后走进审讯室的赵东来打破了,那边的审讯有结果了,高小琴和刘新建招了,这边……也确实是个乌龙。
可是赵东来依旧很不近人情地说:“这件事不可能不告知李书记。对于非法监视,要受害者来考虑是否起诉要求赔偿精神损失。”
赵瑞龙气急败坏:“你要不要那么狠!咱们俩还是本家!”
10
赵瑞龙初中时候特别淘,李达康曾无数次因为他干的破事被请去学校,甚至有不明真相的学生家长把每天来接送孩子的他认成了赵瑞龙的家长,找到他家来敲门。
可他从未因为这种理由被人找上门儿来过,从来没有!
赵东来出现在他家领导的门前,穿着制服,赵瑞龙耸拉着脑袋跟在后面,手上还戴着——手铐?
他们是来指认犯罪现场的。
“客厅安了几个摄像头?”赵东来一脸严肃,公事公办里还掺杂了几分私人的怒气。
“两个。”赵瑞龙不敢看李达康,只是走到短沙发后面的那堵墙那儿,指了指:“这个画后面……还有这个花瓶。”
“书房呢?”赵东来边说边上楼。
“《吉普赛人谣曲集》。”
“哈?”啥跟啥?
“那本书的书脊上。新的那一本,我哥已经有一本了,我就又送了一本,”
送他最喜欢的诗人确保他不会扔,然后是本一样的,所以他不会翻。可是——
赵瑞龙垂头丧气地补充:“其实都没必要选一样的,我送的书我哥宁可再买一本,也不会拿起来翻一翻。”
“还有没?”
“没了……真没了。”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李达康惊得瞪大了眼睛:
“赵瑞龙!谁借你的胆子!”
“哥哥,我错了,我进去以后一定好好改造,你记得要来看——”
“闭嘴!”
end.
其实非法监视好像是赔偿精神损失,但是不知道非法监视省委常委会是啥后果,所以,哎,小赵大不了就吃几天牢饭吧。
结束后不死心要无责任不懂法也要HE的小剧场:
“弄权,这种性质恶劣的违法犯罪行为,怎么最后就被这么大事化小了呢!”
和陆亦可一起去喝咖啡的赵东来想想这事就觉得气愤,差点摔了咖啡杯。有个副国的爹了不起是吧?怎么能这样!
“在家软禁,他也算得到惩罚了。”陆亦可安慰小题大做的赵东来。
“那哪儿有把非法监视者软禁在被监视人家里的呀!”
陆亦可翻了个白眼:“那人家爹都亲自哭上门儿了,你家李书记也不可能连这个小要求都不答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