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冬天村里的老人都会提心吊胆,能不过享受明年的春夏秋就看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了。老天爷也是眷顾他们,总是让冬天短一些,五点太阳就转到了西边,村不靠山不过西边有个丘陵,人称西陵,住着全村人的亲戚。
老王头提起马扎把烟袋敲着马扎腿脚磕了磕,抽过的烟沫就像骨灰一样随着北风立马就吹散了。老王头深深的吸了口冷气又吐了出来,像是有过完今天的轻松又像感叹夜晚的凝重,瞟了眼躇在墙角的大黄“死狗!老头子我还没冻死呢你就成这德行了,怂得跟条狗似的!走,回家了,再不走晚上没的你吃!”大黄跟了老王头12个年头,今年还是本命年,老王头特地给他在脖子上拴了根红绳。
大黄听见老王头的喊声立马来了精神睁开了眼,摇了两下尾巴屁颠屁颠的跟着老王头的后面。年轻那会因为跑在老王头的前面没少挨他的打,“你这条死狗,还敢比我跑的快,比我更能耐是不!”要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后来就老老实实的跟在老王头后面。
老王头三儿,大儿子跟着孙子出国颐养天年去了,每年定时往回寄钱,连个电话都懒的打,钱来了就相当于人来了。二儿子出息省城教书,听说已经提了教授,天天全国各地开会,在老王头的院子顶上飞来飞去,就是没落下过,所以连养老的钱都由妻子来送,每次儿媳开着大奔回来搁下钱就走,除了多少钱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老王头也每次一本正经的坐在堂屋正中大椅子上漠视着儿媳,一老一中演的甚是雷同,多少年如此,每次都只有大黄一个观众,儿媳走的时候都会叫几声相送,当然都会得一火腿,打打牙祭。三儿子每次都是算好大哥寄钱时间,二嫂回家时间从镇跑回来,从老爹手里能抠几百是几百,虽说游手好闲但毕竟是亲儿子,每次老王头还是忍不住抽几张给他。
回来不久,天就阴森下来,妖风从北方刮来,像蒙古的铁骑横扫着中原大陆,奔赴海里。老王头去把门敞开将大黄放了进来,紧了紧门,回屋把炉子生了起来。看着这燃起的火苗,老王头就不自觉的想起走了的老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为何这都能把水烧的只剩下了沫。老王头舍不得买碳每年都会去挖些老树根,冷大了就烧一些,整个冬天都不冷,就是这眼看过年了,天就突然变了。像是攒了一年的冬全都冷到了这几天,让人不敢忘记他。
到了老王头这把年纪,嘴上的死都是看惯了离别的轻松,心里还是怕的要命。农村的孝即便老人生前再不敬,老人走了葬礼也要操办的风风光光,莫让人嚼了死后的舌头。这葬礼办的时间长,好精力也许也是分散亲人痛苦的一种方式,试想谁磕了一天的头晚上还有空去悲伤,哭了三天三夜第四天哪还有精力再去哭,很长一段时间的悲痛都会在这几天哭完。火苗在跳动着,大黄趴在炉边,无神的看着,也像是看透了狗生,就等着燃烧最后一把,争取也去西陵。
老王头絮叨着,大黄也听不懂他说些什么,基本就是些不孝的儿子,早逝的老伴,自己还有几天之类的话。大黄听着外面的风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靠近了些炉子,看着这旺盛的火苗,感觉自己腾云驾雾成了二郎神,在这妖风之上,看着地上往回走的老王头,喊了一声大,一阵大风刮了老王头个趔趄,想着他嘴里大骂着,“这鬼孙子的天气,被人揍了屁股狂犬病的抽风呀!”开心的汪汪大叫着,心虚的看了老王头一眼,脑袋耷拉着睡了,自个也一阵困意,睁了几下眼皮闭上了,晚安,老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