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我的外婆走丢了。
那天中午,我在小姑朋友圈看到外婆的寻人启事,惊诧之下,赶紧打电话跟家人确认。我妈回说,外婆因为疑似阑尾炎从居住的镇上到县城医院输液,当天早上5点左右,外婆看我外公睡着,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医院,从8点发现到中午12点,没有下落。
是老年痴呆症犯了吧?我心里想着。外婆有些微老年痴呆症,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表现更为明显,但由于在常住的镇上并没反常,所以没有佩戴定位手环,而外婆也从来没有用过手机,家里的大小一应事都是外公说了算。所以,当外婆离开医院时,没有手机、没有钱,无法定位。她会去哪儿呢?
家里的人马上报了警,派出所非常帮忙调取监控,家里的亲戚朋友们也都全部上街人肉搜寻,而我就在1800公里外的城市等着消息。
然而情况并不乐观,家乡县城的监控系统不比城市,只主要覆盖了主干道,小区并未普及,外婆从医院离开打车到县政府附近的小区后(出租车司机应该没收外婆钱),就再也不知所踪了。
找了10个小时,家人越来越着急,联系了当地媒体登载消息,希望有好心人发现,告知外婆的下落。我虽心里也着急,但我想着,老人失踪的危险性比儿童失踪、妇女失踪低,只要一直找,相信一定可以找到,没问题。
但,一场暴雨让所有人的心里更加无比慌乱。
当天晚上,县城下起了数十年难遇的暴雨,很快积水深过脚踝,且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一位年近80岁的老人独自在暴雨中行走,万一摔倒,后果真的不敢想象。而暴雨也给搜寻带来很大难度。
当晚睡前,我仍然没有接到外婆被找到的消息。那一晚,我时睡时醒,始终惶惶不安,但想到肚里的宝宝,便也使劲劝服自己,没问题,一定可以找到。
想起幼年时,我大概三岁多吧,也走丢过一次,那次外婆里里外外到处喊我、找我,一筹莫展时,我背着小背篓晃晃悠悠地自己回了家,把外婆好一顿哭。
这一次,换外婆叫我担心,我相信,外婆一定也可以自己回家来,没问题。
第二天一早,8点多,我妈回复说还没消息。9点到公司后,我查了查街景地图、卫星地图、怎么调取地方监控等等,发现远在外地的我,对找外婆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10点多,我一条语音过去问消息,我妈立刻回复:找到啦!找到啦!派出所去接了!
电话打过去询问详细情况,我妈说,外婆在8、9公里外的村里被发现了,被发现的时候她正在农户的蔬菜棚下躲雨,不停地在呼喊着我大舅、小舅的名字。
一位路过的人发现她,刚好这个人认识我小舅,在小舅的朋友圈看到了寻人启事,于是联系了派出所和小舅,小舅接通视频一看,果然是我外婆,一旁的外公顿时嚎啕大哭。
外婆被接回家的时候,全家人哭作一团,29个小时的担忧、焦急在那一瞬间全部化作眼里怎么也擦不干的泪水,和嘴里怎么也说不出的话。
外公烧了开水仔仔细细地给外婆洗了个澡,外婆在外走了29个小时,鞋走掉了一只,脚走出了血,淋过雨的脸煞白煞白。
一家人端坐饭桌,让一天一夜没吃没喝的外婆扒拉了几口饭后,才问出这一天一夜到底去哪了。
原来,外婆并未因老年痴呆发病走出医院,她是因为在医院看病担心会动手术,才自行离开的。但她忘记了当时身在县城而并非在常住的镇上,她按照镇上从医院回家的路走着,却不觉已迷失了方向。她没有手机,没有认识的人,只能不停地走着,走着。
至于当晚她在哪里过夜,怎么躲的雨,如何惶恐地独自度过这29小时,却是说不清了。
当得知外婆被找到的那刻,我立刻买了一只定位精准的老人手环寄回去,这下,不能再让外婆脱离我们的视线了。
而我也早已决定,当在这座城市扎下根来,就把外婆和外公接过来,带他们看看这外面的世界,离家里那些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纷争越远越好。